第84章 颍川摸鱼记(五)-《那天,洛阳来了个年轻人》

  见荀彧三人到来,邓安并未立刻招呼他们入座,而是先转向徐庶,语气温和地询问道:“元直兄,文若先生与这二位朋友皆是颍川俊杰,若不介意,可否请他们一同入座,共论时事?”

  这一细微的举动,让徐庶心中又是一暖。

  他虽出身寒门,却也知荀彧在颍川士林中的地位,邓安能在此时顾及他的感受,征询他的意见,这份尊重,远比任何夸赞都更让他受用。

  他连忙起身,恭敬道:“荀先生大名,庶早有耳闻,如雷贯耳。能与诸位同席,是庶之荣幸,岂有介意之理?”

  邓安这才笑着对荀彧三人道:“文若先生,二位兄台,请坐。适才正与元直兄聊起天下大势,感慨良多,诸位来得正好。”

  三人含笑入座。

  郭嘉与戏志才目光在邓安身上流转,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与审视。

  郭嘉率先开口,他嗓音带着些许慵懒,笑意却灵动。

  “早就听闻邓元逸年纪轻轻,便能在洛阳殿上七步十诗,才惊四座。

  今日一见,观元逸贤弟气度,更觉不凡,真乃少年英雄,堪比昔年甘罗。”

  他言语间带着几分戏谑,却也并非全是客套。

  戏志才也笑着接口,他眼神更为锐利一些。

  “手刃董旻,叛出西凉,这等胆魄,非常人所能及。

  如今坐拥四千兵马,成就都尉,亦是意料中事,不足为奇。”

  他们显然已从荀彧那里得知了邓安近况。

  邓安听着这两位历史上顶级的谋士如此评价自己,心中不免有些飘飘然,能与这些名垂青史的人物同席而坐,纵论天下,此情此景,让他这个穿越者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与满足。

  他面上却连连摆手,谦逊道:“奉孝兄、志才兄谬赞了,邓安愧不敢当。什么少年英雄,不过是时势使然,运气好些罢了。至于这四千人马……”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几分现实的沉重:“在这乱世之中,欲求存图强,四千人马,不过是杯水车薪,勉强自保而已。若要匡扶社稷,涤荡寰宇,前路漫漫,艰难何止万重。”

  几人闻言,皆是微微颔首,显然认同邓安对自身实力的清醒认知。

  这时,戏志才饶有兴致地再次开口,问出了一个许多人或许都好奇的问题。

  “元逸贤弟才华横溢,诗才惊世,行事更是胆大果决,不知……师承何处?或是出自哪方隐世之家?”

  这几乎是汉末社交场合的惯例问题,出身与师承,是衡量一个人价值的重要标尺。

  邓安对此早已见怪不怪,甚至有些厌烦这该死的血统论和出身论。

  毕竟这里又不是日漫频道,老整这封建的死出。

  他神色不变,轻描淡写地回应,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邓某无父无母,亦无亲无故,更不曾拜得名师。

  所谓才华,不过是昔日流离于乱世,于生死边缘挣扎时,一些胡思乱想,闲暇之余信手拈来罢了。”

  他甚至还略带自嘲地开了个玩笑,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如今想来,这般无牵无挂,倒也自在。乱世之中,没有亲族拖累,便少了诸多顾忌,行事反倒能放开手脚,不是吗?”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却让在座几人心中都是一动!

  戏志才眼中精光一闪,他何等敏锐,立刻从邓安这“没有顾忌”的说辞中,听出了更深层的意味。

  一个无亲无故、才华横溢、胆大包天且手握兵权的年轻人,说出“少了顾忌”,其内心深处所图,恐怕绝非仅仅安居一隅,或者单纯地诛杀董卓那么简单!

  这分明是潜龙在渊,心有山川之险!

  他看向邓安的目光,少了几分之前的随意,多了几分郑重和审视,心中暗道:“此子,恐非池中之物,假以时日,必是雄主之姿。”

  荀彧亦是微微蹙眉,仔细回想,确实从未听过任何关于邓安出身、亲朋的可靠消息,此人仿佛真是凭空出世一般。

  他再结合邓安洛阳所为、如今之势,也不由得暗叹:“无根无萍,却能搅动风云,实乃奇人!”

  而同是寒门出身,深知出身桎梏的徐庶,更是心中震撼。

  他见惯了士族对出身门第的看重,也深知寒门士子想要出头何等艰难。

  而邓安,竟能如此风轻云淡,甚至略带调侃地面对自己“无父无母、无亲无故”的境况,这份对世俗观念的漠视与骨子里的强大自信,让他既感佩服,又觉共鸣,只觉得邓安的形象在他心中愈发高大、独特。

  话题随后又转开,邓安想起历史上与荀彧关系密切的荀攸,便顺势问道:“文若先生,不知公达(荀攸字)近况如何?昔日洛阳一别后,便无机会再见。”

  荀彧闻言,脸上先是掠过一丝明显的讶异:“哦?元逸在洛阳时,竟与公达相识?”

  邓安神色坦然,带着些许追忆往事的感慨,点头道。

  “正是。那时我还在洛阳经营食肆,公达先生与郑泰大人,算是店中常客。

  伍大人豪爽,公达先生沉稳,我那时年少,常与他们凑在一处饮酒闲谈。

  公达先生不嫌我身份低微,每每论及时事,常有点拨,令我获益良多。”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自嘲,却也透着一丝真诚的怀念,“若论起来,我倒是厚颜,自认与二位算得上是……忘年之交了。”

  他这番话说得颇为巧妙。既点明了自己与荀攸、郑泰的密切关系,将自己置于“反董义士”的圈子内,又谦逊地放低姿态,强调是“忘年交”,显得情真意切,毫不突兀。

  果然,此言一出,在座几人神色各异,但无疑都对邓安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荀彧眼中的讶异化为恍然与一丝复杂,他轻叹一声。

  “原来如此……难怪公达此前信中,曾隐约提及在洛阳结识一位有趣的‘邓氏掌柜’,言谈不俗,我早该想到应是元逸你。”

  这层关系,无形中拉近了荀彧与邓安的距离,也让邓安“洛阳经历”的背景更加丰满可信。

  他续上之前未竟的话,忧色更重:“只是……公达因谋划刺杀董卓之事泄露,已被董卓下狱,如今正囚于长安。”

  郭嘉与戏志才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

  邓安能与荀攸、郑泰这等层次的人物交往,且被荀攸评价为“有趣”、“言谈不俗”,其人的见识和魅力可见一斑。

  这绝非一个普通商贾或骤得幸运的年轻人所能做到的。

  他杀董旻、叛西凉的行为,此刻看来,更像是一种早有伏线的必然,而非单纯的冲动。

  邓安一听,立刻抓住机会,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愤慨与对友人的关切,拳头微微握紧,他深知又到他表演的时候,随即沉声道。

  “董卓老贼,祸国殃民,残害忠良!”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荀彧,语气斩钉截铁,再次强化自己的人设。

  “文若先生放心,他日我若兵临长安,必手刃董卓,不仅要为国除奸,更要救出公达!”

  这番话因有了与荀攸、郑泰的“旧谊”作为铺垫,显得更加真诚和有力,不再是空泛的口号,而是带着私人情谊与共同目标的誓言。

  徐庶在一旁听得心潮起伏,对邓安的过往有了更立体的了解。

  原来邓安在洛阳时,就已与这些忠义之士交往,其志向早已埋下。这让他对邓安的敬佩又加深了一层。

  随后,几人便围绕着营救荀攸的可能、天下局势、用兵之道等话题继续畅谈起来。

  邓安凭借着超越时代的见识和对历史走向的“预知”,结合“从荀攸、伍孚等处或许听闻过”的合理借口,往往能提出一些切中要害的观点,引得郭嘉、戏志才时而凝思,时而辩驳,荀彧则因堂兄之事,对邓安更多了几分亲近与探讨的意愿,徐庶更是听得如痴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