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树洞喘息-《从鼎腹开始:我的蛮荒镇世路》

  意识像是沉在冰冷浑浊的泥潭底部,每一次挣扎着上浮,都被沉重的黑暗和撕裂般的剧痛重新拖拽下去。左肩的伤口火烧火燎,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那里的筋肉,带来一阵阵尖锐的抽痛。更深处,头颅里那口该死的青铜鼎,依旧在余震般嗡鸣,每一次震动都像有钢针在脑髓里搅动,眼前金星乱冒,视野边缘模糊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很久,姬岩才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入眼是浓得化不开的墨绿色。巨大的、如同芭蕉叶般的蕨类植物叶片在头顶交错,几乎遮蔽了所有天光,只有极其微弱的、带着水汽的昏暗光线艰难地渗透下来。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泥土腥味、腐烂植物的酸馊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他发现自己趴在一片相对干燥、铺着厚厚腐叶的斜坡上。身下的腐叶带着凉意,硌得他生疼。他想动一动,全身却像散了架,尤其是左肩,稍一用力就是钻心的剧痛,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呜…呜…”

  熟悉的、带着浓浓担忧的细弱呜咽声在耳边响起。一个小小的、冰凉湿润的鼻子小心翼翼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姬岩艰难地偏过头,对上了元宝那双在昏暗中依旧清澈明亮的金色眼睛。小家伙浑身湿透,厚厚的泥浆糊在皮毛上,让它看起来像个脏兮兮的小泥球,只有那双眼睛,盛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和看到他醒来的巨大喜悦。

  “小…土…”姬岩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喉咙干得冒烟。他尝试抬起还能活动的右手,想去摸摸它,却发现手臂沉重得像灌了铅,抬到一半就无力地垂了下去。

  元宝立刻凑得更近,伸出带着倒刺的小舌头,急切地、一遍遍舔舐着他脸上干涸的泥浆和血痂,仿佛这样能让他好受些。湿漉漉的舌头带来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暖和安慰。

  姬岩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带着腐殖质味道的空气涌入肺里,刺激得他咳嗽起来,牵动伤口又是一阵剧痛。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感受着身体的状况。

  左肩的贯穿伤是最直接的威胁。蝎尾刃留下的伤口很深,虽然那丛奇异的紫草暂时压制了剧毒,但伤口本身还在流血,火辣辣的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识海的剧痛虽然比之前减弱了一些,但依旧像背景噪音一样持续不断地折磨着他的精神,让他难以集中思考。浑身肌肉酸软无力,这是力量透支和毒素侵蚀后的必然反应。

  不能躺在这里!这片洼地刚刚吞噬了两个黑刺战士,那恐怖怪物的气息还未完全散去,随时可能再次被惊动。而且,血腥味会引来其他掠食者!必须尽快离开,找到一个真正安全的、可以处理伤口的地方!

  求生的意志压倒了身体的虚弱和剧痛。姬岩咬着牙,用右手肘和右腿支撑着身体,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向上挪动。每一次挪动,左肩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破烂的皮甲内衬。元宝焦急地在他身边打转,用小小的脑袋顶着他的腰侧,似乎想给他一点助力。

  挪动了几尺,姬岩已经气喘吁吁,眼前阵阵发黑。他靠在斜坡上一棵巨大的、根系虬结如龙的古树树干上,大口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

  他环顾四周。这片斜坡向上延伸,似乎通向蕨林边缘。斜坡上植被相对稀疏,巨大的古树根系盘踞,形成许多天然的缝隙和凹陷。

  安全地…必须找到能暂时藏身的地方…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粗大的树根和树下的阴影。突然,他眼睛一亮。在斜坡上方不远处,一棵需要数人合抱的巨大古树根部,被厚厚的苔藓和藤蔓覆盖着的地方,隐约露出一个半人高的、黑黢黢的洞口!洞口周围的苔藓有被轻微蹭过的痕迹,不像是大型猛兽的巢穴,更像是某些小型动物偶尔栖身的树洞。

  就是那里!

  姬岩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他再次鼓起力气,用右臂抱住元宝,将它小小的、冰凉的身体护在怀里,然后手脚并用,几乎是贴着地面,朝着那个树洞的方向艰难地爬去。尖锐的石子划破了他的手掌和膝盖,留下道道血痕,但他浑然不觉。身后,在湿滑的腐叶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带着暗红血迹的痕迹。

  短短的几十步距离,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当他终于爬到那黑黢黢的树洞口时,整个人几乎虚脱,瘫软在冰冷的苔藓上。

  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钻入。姬岩没有立刻进去,而是警惕地侧耳倾听。里面一片死寂,只有他自己的喘息声。他又抓起一块石头,用力扔了进去。石头在洞里骨碌碌滚了几下,撞在木头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再无声息。没有野兽被惊动的声音。

  他松了口气,示意元宝先进去。元宝毫不犹豫,灵活地钻了进去,片刻后,里面传来它确认安全的“呜呜”声。

  姬岩这才咬紧牙关,用尽最后的力量,一点点挪进树洞。树洞内部比洞口稍大,勉强能让他蜷缩着身体躺下。地面是干燥的木头和积累的厚厚一层枯朽树皮碎屑,散发着一种陈腐却干燥的木质气味,比外面湿冷的空气舒服多了。洞壁粗糙,头顶的树根盘绕,形成了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隔绝了大部分光线和声音,也隔绝了外面弥漫的血腥和死亡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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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巨大的安全感瞬间包裹了他紧绷的神经。紧绷的弦骤然放松,强烈的眩晕和脱力感如同潮水般再次袭来,他眼前一黑,几乎又要晕过去。

  不行!还不能睡!伤口必须处理!

  姬岩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剧痛让他勉强维持住一丝清醒。他靠在冰冷的洞壁上,大口喘着气,开始处理伤口。

  他艰难地解开破烂的皮甲,露出左肩。伤口狰狞,皮肉外翻,边缘呈现出不祥的紫黑色,虽然不再流血如注,但依旧有暗红的血水在缓慢渗出。剧痛让他手臂都在微微颤抖。

  他拔出腰间相对干净的那把石匕,用匕尖小心地挑开伤口边缘粘连的、沾满泥浆的布条和皮肉。每一下都疼得他冷汗直流,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清理掉明显的污物后,他撕下还算干净的内衬衣摆,蘸着唾沫(实在找不到水),极其小心地擦拭伤口周围的血污和泥垢。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几乎耗尽了他仅存的意志力。

  元宝安静地蹲在旁边,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处理伤口,小小的身体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当看到姬岩因剧痛而浑身痉挛时,它忍不住伸出小舌头,轻轻舔了舔姬岩冰冷的手背。

  粗糙的布料摩擦着伤口,带来火辣辣的疼。姬岩想起药婆婆教过的,伤口需要清洗才能避免腐烂。他看向元宝,声音嘶哑:“水…附近有没有干净的水?”

  元宝歪着小脑袋,似乎在理解他的话,又像是在感知什么。片刻,它金色的眼睛一亮,对着姬岩“呜呜”两声,转身就钻出了树洞。

  姬岩心中一紧,想喊住它,但小家伙已经消失在洞口。他只能强忍担忧和疼痛,靠在洞壁上喘息等待,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时间仿佛变得格外漫长。左肩的疼痛和识海的嗡鸣轮番折磨着他。就在他快要撑不住时,洞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元宝小小的身影钻了进来。它嘴里叼着一片卷成漏斗状的大叶子,里面盛着清澈的水,小心翼翼地走到姬岩身边,将水放在他手边,水一点都没洒。

  姬岩看着那汪清水,再看看元宝沾满泥浆、却写满期待的小脸,心头涌起一股难言的暖流和酸涩。他摸了摸元宝的小脑袋,嘶哑道:“好样的。”

  有了水,清洗伤口就容易多了。清凉的水流冲刷掉残留的污垢和血痂,带来一丝短暂的舒适感,随即又被更剧烈的疼痛取代。姬岩忍着痛,仔细清洗好伤口。

  接下来是敷药。他摸索着从贴身的皮甲内袋里,掏出药婆婆给的那一小袋应急药粉。药粉是灰白色的,带着浓烈刺鼻的草木苦味。他小心地将药粉均匀地撒在清洗干净的伤口上。药粉接触伤口的瞬间,一股强烈的灼烧感传来,疼得他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暴起。但这灼烧感过后,伤口深处那种火辣辣的疼痛,似乎真的被压制下去了一些。

  做完这一切,姬岩已是精疲力竭,眼前阵阵发黑。他撕下最后一点干净的布条,艰难地给自己包扎好伤口,手法粗糙,但总算止住了血。

  他靠在洞壁上,长长地、疲惫地吁出一口气。身体的疼痛依旧清晰,识海的嗡鸣也未曾停歇,但至少,暂时脱离了死亡的威胁,伤口也做了处理。一股难以抗拒的困倦和疲惫如同沉重的棉被,将他紧紧包裹。

  他低头看了看蜷缩在自己腿边、已经累得闭上眼睛、小肚子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元宝。小家伙浑身泥浆,狼狈不堪,但小小的身体却传递着一股令人安心的暖意。

  姬岩伸出还能活动的右手,轻轻搭在元宝温热的小身体上。粗糙的、沾着血污和泥巴的手指,感受着那微弱却坚定的心跳。

  他缓缓闭上眼,任由沉重的黑暗和身体的剧痛将他吞噬。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一个模糊的念头划过他混乱的脑海:活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