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接受赔偿物资-《从鼎腹开始:我的蛮荒镇世路》

  兽皮卷被随意扔在湿冷的苔藓上,像一块被丢弃的、沾满污垢的破布。上面歪扭的指印和凝固的暗红血斑,即使隔着几步的距离,也散发出浓烈的不甘与灼烧般的屈辱气息。引路的木藤战士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他飞快地窜过去,如同躲避毒蛇般一把抄起那兽皮卷,又兔子般惊惶地跳回姬岩身边,手指死死攥住那份“认输书”,骨节都捏得发白,仿佛握着的是一块刚从火堆里扒出来的、烧得通红的炭块。

  “成了?”他的声音打着颤,眼睛却像被钉住了,依旧死死盯着远处黑刺营地里攒动的、充满敌意的人影,生怕那里突然射出冷箭。

  姬岩没有回头,只低低“嗯”了一声。这声回应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终于从他紧绷的心弦上落下。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将怀中那个温软的小生命紧紧地拥在胸前。小元宝似乎也感受到了父亲身体传递过来的放松,小鼻子轻轻翕动了两下,发出满足的咂嘴声,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无意识地探出襁褓,轻轻扒拉了一下姬岩沾着夜露的粗糙衣襟,仿佛在确认这份安稳。姬岩低头,下颌轻轻蹭了蹭孩子柔软的胎发,一股暖流驱散了深秋的寒意。“走,回去。”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力量。

  消息早已如插翅的鸟,比他们的脚步更快地飞回了木藤谷的心脏。

  当姬岩的身影重新出现在谷口那层叠错落的树屋和交织如网的巨大藤蔓屏障之间时,谷内弥漫了数日的沉重阴霾,早已被一种压抑不住的、火山熔岩般的兴奋所取代。石锤标志性的大嗓门如同平地炸响的惊雷,瞬间点燃了积蓄已久的情绪:“哈哈哈!痛快!真他娘的痛快!多少年了,没见黑刺那群钻地的毒虫这么憋屈过!” 吼声在参天巨木的枝干间隆隆回荡,震得叶片簌簌落下。

  宽阔的枝干平台上,岩根、石锤、盘丝、赤羽几位族长及族中最剽悍的核心战士早已齐聚。所有的目光,带着询问、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瞬间聚焦在姬岩身上,像无数无形的丝线将他缠绕。岩根族长拄着那根象征权威的粗壮骨杖,迈着与他年纪不符的急促步伐迎上,眼中交织着探询和一抹深藏的、几乎要破茧而出的紧张——这份紧张,是关乎整个联盟生死存亡的重担。

  引路战士不等吩咐,激动得几乎要将那卷兽皮抖开,双手高高捧起,声音因亢奋而尖锐:“族长!黑刺…他们认了!认栽了!这是按了血指印的!” 每一个字都像火星,溅落在干燥的空气中。

  岩根深吸一口气,那气息悠长而深沉,仿佛要将山谷里所有的勇气都吸进肺腑。他布满老茧和岁月刻痕的手稳稳伸出,接过了那卷带着湿冷泥土和腐草腥气的兽皮卷轴。指尖触到那粗糙的质地时,微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展开。目光如鹰隼,快速而锐利地扫过上面用炭笔草草画出的简陋符号,最终死死钉在那几个模糊扭曲、带着干涸暗红印记的指印上——那是黑刺族长和几个长老无法作伪的耻辱烙印。

  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抽空,凝固了短暂的一瞬。只有远处火鸦族年轻人手中小火把燃烧的噼啪声隐约传来。

  “好!好!好!” 岩根猛地将兽皮卷高高举过头顶,连喝三声,一声比一声洪亮,如同战鼓擂响!脸上那些刀刻斧凿般深刻的皱纹,此刻如同被春风吹拂的冻土,瞬间舒展开来,积压了太久的巨石轰然落地。他转向下方喧嚣的谷地,洪钟般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过所有喧哗:“木藤谷的战士们!黑刺!低头了!他们认下了我们的条件!认下了他们的失败!”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随即,是山呼海啸般的爆发!积蓄的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流,冲垮了所有的克制。

  “吼——!!!”

  石肤族的战士们用他们沉重的骨棒,发疯般擂击着脚下承载平台的巨木枝干,发出“咚!咚!咚!”的巨响,沉闷的鼓点如同大地的心跳,震撼着每一寸土地,连带着脚下的巨木都在微微颤抖!林蛛族的战士们则默契地发出低沉而奇异的嗡鸣,那声音并非来自喉咙,而是胸腔的共鸣,如同无数坚韧的蛛网在看不见的空气中急速震颤,带着一种冰冷的、宣告主权般的韵律。火鸦族的年轻战士们早已按捺不住,手中的小火把被用力挥舞起来,赤红的火焰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狂野的光带,映照着他们一张张年轻、激动得几乎扭曲的脸庞,火光跳跃在他们眼中,燃起一片燎原之势!木藤族的战士们最为直接,他们用力拍打着自己坚实的胸膛,发出“嘭!嘭!嘭!”整齐划一、充满原始力量的呼喝,那声音汇成一股洪流,宣告着胜利的归属。整个木藤谷彻底沸腾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对未来饱含期冀的呐喊,在巨木的环抱中久久回荡,仿佛要将天穹都掀开一角。

  石锤哈哈大笑,笑声震耳欲聋,他几步冲到姬岩面前,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姬岩肩头,震得姬岩怀中的元宝不满地哼唧了一声。石锤浑不在意,又是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树干上,震得枝叶簌簌如雨落下:“姬岩兄弟!真有你的!一个人往那一站,手里抱着娃,就把那群只会钻洞下毒的虫子吓得腿肚子转筋,怕是连尿都憋不住了吧!哈哈哈!” 他眼中是纯粹的、毫无保留的敬佩,仿佛姬岩一人便抵得上一支大军。

  赤羽捋着他那标志性的赤红胡子,眼角眉梢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带着火鸦族特有的张扬:“哼!算那群黑刺崽子识相!知道脖子硬不过老子的火油罐子!不然,嘿嘿,” 他拍了拍腰侧挂着的几个黑沉沉的陶罐,眼神锐利如刀,“老子的‘火烧云’,早就请他们尝个痛快了!骨头渣都给他们炼出来!” 话语里是毫不掩饰的杀伐快意。

  盘丝族长没有像石锤那样豪迈大笑,也没有像赤羽那样张扬宣告。她只是静静地站在稍后一点的位置,那双精明的、仿佛能洞察一切幽微的眼睛望向姬岩,极其郑重地微微颔首。那简单的动作里,蕴含的分量却重逾千钧——是毫无保留的赞许,更是对姬岩挽救了整个联盟、保全了林蛛族根本利益的深沉感激。她的目光扫过沸腾的谷地,又投向遥远的、属于林蛛族的西面,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寒光。属于她们的东西,终于要拿回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木藤谷彻底成为了整个四族联盟运转的心脏。狂喜沉淀下来,化作高效的铁流,四族的战士们如同精密的机括,被同一个意志驱动,高速行动起来。

  石锤带着他那群仿佛从山岩中蹦出来的汉子,扛着几乎与他们等高的巨大骨棒、石斧和沉重的工具,汇成一股沉默而坚硬的灰褐色洪流,轰隆隆扑向北面那扼守咽喉的隘口。他们扎下营盘的动作带着一种宣泄般的狠劲,清理道路、搬运巨石的架势,仿佛不是要设立关卡,而是要将这隘口彻底垒死,用岩石和决心筑成一道黑刺永远无法逾越的高墙。每一个石肤战士心中都憋着一股气,过去黑刺卡住这里,用盐铁敲骨吸髓的屈辱,如今要用这堵墙彻底奉还!

  西面,那片被黑刺强行霸占了近百年的古老蛛丝林,终于迎来了真正的主人。盘丝族长亲自率领着她的族人,如同暗夜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融入这片属于她们血脉的领地。她们的行动迅捷而精准,如同蜘蛛在修补自己破损的巨网。坚韧异常、带着天然粘性和麻痹毒性的藤网,被巧妙地布置在林间每一条小径、每一个关键的节点上,深藏在厚厚腐叶之下的,是细如牛毛、见血封喉的毒刺陷阱。这片蕴藏着巨大财富的宝林,在盘丝族人冰冷的目光下,无声无息地转化成了专为入侵者准备的、无形的死亡禁地。盘丝的手指抚过一棵古老蛛丝木虬结的树皮,感受着树皮下涌动的、与林蛛族息息相关的生命力,心中默念:百年的耻辱,要用血来清洗干净了。

  东面熔岩地入口,赤羽率领的火鸦族战士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他们大张旗鼓地伐倒巨木,堆起数人高的巨大篝火,日夜不息地燃烧着,浓烟滚滚,如同不灭的烽燧。火鸦族的战士们持着他们那造型奇异的短弓,弓弦上永远搭着涂抹了厚厚易燃油脂、箭头在火光下闪烁着不祥红芒的箭矢。他们甚至故意派出小队,在几处黑刺控制的、用于获取兽皮和粗糙矿石的简陋窝棚附近游弋,身影在熔岩地特有的硫磺烟气中若隐若现,威胁之意赤裸裸地写在脸上,如同悬在头顶的、燃烧的利刃。赤羽要的就是这份张扬,他要让黑刺的每一次呼吸,都闻到火焰和毁灭的味道。

  南面,则由岩根族长亲自坐镇指挥。木藤族利用他们对这片森林无与伦比的熟悉,如同森林本身延伸出的意志。他们在通往山脉深处、黑刺可能获得最后补给的几条隐秘小径上,设下了一道又一道令人绝望的障碍与暗哨。木藤族的战士们化身森林的影子,彻底隐没在浓密的枝叶和盘错的藤蔓之间,只留下警惕如鹰隼的眼睛,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风吹草动。岩根站在最高的了望点上,目光沉静地扫视着由他亲手布下的天罗地网,心中清楚,这是勒紧黑刺脖颈的最后一道绞索。

  一张无形的、由四族共同编织的巨大罗网,正缓缓而坚定地收紧,带着胜利者的意志和复仇的快意,将黑刺的临时营地死死困在中央,断绝了所有生机。无形的压力,比刀锋更冰冷,比蛛网更粘稠,开始沉沉地压向那片死寂的营地。

  几日后,当第一缕赔偿的物资——几大筐粗糙但沉甸甸的岩盐块、数十张硝制过的厚实兽皮、还有散发着苦涩清香的药草捆——在木藤族战士警惕的押送下,终于抵达木藤谷时,谷内再次爆发了欢呼,这一次,是实实在在的、触手可及的喜悦。

  “盐!是盐!” 一个年轻的木藤战士抓起一块灰白色的盐石,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他用舌尖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那久违的咸味刺激着味蕾,让他几乎落下泪来。过去漫长的冬季,多少老人和孩子因为缺盐而虚弱倒下,这份苦涩的咸味,此刻却比蜜糖还要珍贵。

  石锤拿起一张鞣制得相当不错的硬皮,粗糙的手指用力搓了搓,满意地点点头:“嗯,韧劲够足!够给族里崽子们添几双过冬的好靴子了!” 他脑中已经开始盘算分配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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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羽则对那些药草格外感兴趣,他仔细翻看着,拿起一捆深紫色叶片的草,凑到鼻端嗅了嗅,眼神锐利:“止血草,品相还行。黑刺那帮家伙,总算没在药上糊弄人。” 他想起战斗中那些因缺药而痛苦死去的族人,心中那口恶气稍稍平复了一分。

  盘丝族长亲自检查着每一份物资,她的手指拂过冰冷的盐块和柔软的兽皮,精明的目光扫过药草的种类和数量,心中快速计算着它们能为林蛛族带来的实际价值。她微微点头,脸上虽无太多表情,但紧绷的肩线明显放松了些许。这些,是她族人应得的补偿,是她们拿回蛛丝林后,重建家园的根基。

  岩根族长站在堆积的物资旁,看着族人们脸上洋溢的、带着烟火气的满足笑容,听着石锤和赤羽粗声大气的议论,感受着盘丝族长那沉静的满意,一直悬着的心,才真正落回实处。他看向站在人群外围,依旧抱着小元宝,显得格外沉静的姬岩。

  姬岩的目光也越过喧闹的人群,投向远处那片被阴霾笼罩的黑刺营地。小元宝在他怀里咿呀着,小手抓着他一缕垂下的头发。谷中的喧嚣、物资带来的喜悦,都未能让姬岩眉宇间那抹深沉的凝重完全化开。他轻轻拍抚着孩子,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低语:

  “低头了…赔偿了…但这毒虫的蛰刺,绝不会就此收起。”

  他的目光锐利如初生的鹰隼,穿透了眼前的欢腾,牢牢锁住那片阴影。网已收紧,但困兽犹斗,最致命的毒液,往往在濒死之时才倾巢而出。木藤谷的欢庆,不过是风暴眼中短暂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