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折桃簪鬓笑问君-《囚神:清冷上神非要我剖心》

  混沌殿内的时光仿佛被暖玉灵雾拉长,又因某人刻意的“静养”而显得格外粘稠。云烬斜倚在玉台边特意添置的软靠上,身上盖着一条质地极佳、绣着暗银云纹的薄毯——据说是白芷战战兢兢送来的,言语间暗示乃上神吩咐。

  他伤势恢复得极慢。天罚与蚀心蛊反噬造成的损伤非同小可,即便有玄微每日亲自渡来的精纯神力和药君南芷的精心调理,也只是勉强稳住了根基,不再恶化。脸色依旧苍白,动作间也常因牵动未愈的内里而微蹙眉头,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惹人怜惜的脆弱。

  玄微依旧每日前来,时辰不定,但从未间断。他通常沉默地进来,渡神力,探查一下那被暂时封印的蚀心蛊与魔蚀禁制,偶尔简短地问询南芷几句伤势进展,然后便欲离开。整个过程,目光极少与云烬直接接触,仿佛只是来完成一项必要的公务。

  (…今日气息又平稳了些…看来那九转凝魂丹有点用处…) (…脸色还是难看…凡人躯体恢复起来真是…麻烦…) (…他看过来了…眼神怎的又那般…罢了,与本座无关。)

  云烬则每次都十分“乖巧”。玄微渡神力时,他便闭目凝神,认真引导,偶尔因神力流过伤处的刺痛而发出极轻的吸气声,便会感觉到那渡来的神力瞬间变得更加柔和几分。玄微问询南芷时,他便安静地听着,眸光低垂,一副全心依赖、不敢打扰的模样。只在玄微每次离开前,才会抬起那双因伤病而显得水润朦胧的深褐色眸子,轻声说一句:“恭送神君,劳烦神君了。”

  语气真诚,姿态恭顺,挑不出一丝错处。

  然而,那眸底深处,却藏着一丝极淡的、只有他自己知晓的耐心与玩味。他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将这看似修复实则更加微妙的关系,再轻轻推进一步。

  这一日,玄微处理完几桩仙界公务,心下莫名有些烦躁。天帝旁敲侧击询问神殿前些时日的能量波动,几位古板的上仙又呈上了关于“规制”“体统”的冗长奏陈…皆被他冰冷地挡了回去。

  (…聒噪…三界太平太久,尽是些无事生非之辈…)

  他下意识地便瞬移到了混沌殿外。待反应过来,人已站在了流转的星雾之前。

  (…既来了,便看看那禁制是否安稳…绝非其他。)

  他面无表情地踏入殿内。

  今日的云烬似乎精神稍好一些,并未倚靠着,而是勉强坐直了身子,正与收拾药箱的南芷低声说着什么,唇角带着一丝极浅淡的笑意。窗外流入的稀薄天光落在他侧脸上,将那过分苍白的肤色映得仿佛透明,竟有种易碎的美感。

  见玄微进来,他止住话语,笑意微敛,垂下眼眸,依旧是那副恭顺模样:“神君。”

  南芷也连忙行礼。

  玄微目光扫过云烬,今日倒没立刻开始输送神力,而是走到窗边,看向殿外。混沌殿位于神殿最高处,窗外并非寻常景致,而是一片由神力幻化的、四季流转不息的虚景。此刻,恰是幻景中的初春,一株桃树斜逸而出,枝头桃花灼灼,开得正是绚烂。

  (…这幻景运转倒是无误…) (…那桃花…开得过于喧闹了些…俗气。)

  他正暗自评判,忽听身后传来云烬略带讶异的轻咦:“咦?神君,窗外那株桃树…似乎比昨日又繁盛了许多?”

  玄微闻言,下意识地凝神感知了一下那幻景法则,并未发现异常:“幻景依时序流转,自然生长,有何奇怪?”

  (…大惊小怪…)

  云烬却微微摇头,扶着玉台边缘,极其缓慢地站起身,因虚弱而脚步有些虚浮地挪到窗边,伸手指着那桃树的一根枝桠:“并非时序…神君您看,那根枝条,昨日分明只有零星几个花苞,今日却已是满枝芳华,其生长速度,似乎远超旁边其他枝叶…像是…被额外注入了生机一般?”

  他靠得有些近,因伤势未愈,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药香,混合着一丝极清冽的、属于他自身的草木灵息,若有若无地萦绕在玄微鼻尖。

  玄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根枝条确实花开得格外密集绚烂。他微微蹙眉,神识细细探查过去。

  (…嗯?似乎…真有细微的法则之力残留?并非本座布置…) (…是之前压制那魔气时,逸散的神力无意间滋养了这片幻景?) (…麻烦…还需调整…)

  他正专注于探查那细微的法则偏差,并未立刻留意到身侧之人的动作。

  只见云烬看着他专注冷峻的侧脸,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狡黠。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仿佛只是随意一探,便折下了窗外幻景中、那枝开得最盛、离他最近的桃花。

  幻景之物,本非实体,但因蕴含神力,在他指尖竟也凝成了一枝娇艳欲滴、灵气盎然的桃花。

  然后,他趁着玄微尚未回神,手腕极其灵巧地一翻——

  那枝桃花便被轻轻簪在了玄微如瀑的银发鬓边!

  娇艳的粉桃,映衬着冰冷剔透的银发,以及那张俊美无俦却瞬间僵住的容颜。

  画面有一刹那的死寂。

  南芷猛地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差点惊呼出声!

  云烬却仿若未觉,甚至稍稍后退半步,偏着头打量了一下,苍白的脸上绽开一个极其纯粹、带着几分惊叹与戏谑的温柔笑容,声音轻快了些许,问道:

  “神君今日,可比花娇?”

  “……”

  玄微整个人彻底僵住。

  冰封的银眸罕见地睁大了些许,瞳孔之中清晰地倒映着云烬那张带笑的脸,以及…那枝簪在他鬓边的、该死的、不合时宜的桃花!

  鬓边…花?

  他…他把花…簪在了本座头上?!

  还问…本座可比花娇?!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前所未有的热意,完全不受控制地、猛地从耳根窜起,瞬间席卷了他整张脸!甚至不用看,他都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定然极其…异常!

  (…放肆!无礼!僭越!成何体统!!!)

  无数雷霆般的斥责在神识之海中炸开,震得他神魂都在嗡鸣!

  他应该立刻将这该死的花碾碎!应该将这个胆大包天、屡次犯上的家伙狠狠惩戒!

  然而…

  然而身体却像是被下了定身咒,僵硬得无法动弹。

  那花的触感…轻飘飘的,带着一丝虚幻的凉意,却又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他头皮发麻。

  那家伙的笑容…明明苍白虚弱,却亮得灼眼,里面没有丝毫亵渎与恶意,只有纯粹的、甚至带着点…顽皮的欣赏?

  还有那句话…

  可比花娇?

  (…本座是男神!执掌法则的上神!岂能用“娇”字形容?!荒谬!荒谬至极!)

  可是…

  心跳为何如此失序?如同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麻又痒,还带着一种…陌生的、让他无所适从的慌乱。

  “…取下来。”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冰冷至极,甚至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易察觉的颤抖。语气是命令式的,却因那丝颤抖而显得底气不足。

  云烬眨了眨眼,笑容不减,甚至带上了一丝无辜:“弟子觉得极好…神君容颜绝世,冰雪之姿,衬这灼灼桃华,正相宜…”他顿了顿,语气忽然低落下去,带着点自嘲,“莫非…是弟子手拙,唐突了神君?”

  说着,他竟真的伸出手,似乎想要将那桃花取回,动作间却因“虚弱”而一个踉跄,指尖不慎擦过玄微滚烫的耳廓。

  玄微如同被电击般猛地后退一步,自己抬手,一把将那枝桃花从鬓边扯了下来,紧紧攥在掌心!力道之大,几乎要将那神力凝聚的花枝捏碎!

  (…碰到了!)

  (…他碰到了!!!)

  “…胡闹!”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两个字,冰封的脸上红晕未退,眼神却慌乱地避开了云烬的视线,落向别处,“伤势未愈,便安分些!”

  (…不成体统!不成体统!)

  他捏着那枝花,留也不是,扔也不是,只觉得那花枝烫手得很!

  最终,他猛地转身,看也不看云烬和南芷,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快步走向殿门,只留下一句硬邦邦的话飘在身后:

  “…今日神力已渡,你好自为之!”

  身影迅速消失在星雾之中。

  南芷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直到上神身影消失,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她看向依旧站在窗边、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笑意的云烬,忍不住小声道:“云…云烬大人…您…您这也太…”

  太大胆了!那可是玄微上神!居然敢往他头上簪花?!还调戏他?!

  云烬收回望向殿门的目光,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恢复了往常的温和,却更显深邃。他轻轻咳嗽了两声,缓步走回玉台边坐下,语气平淡:“一时兴起,玩笑之举罢了。想来神君大量,不会与我这般伤患计较。”

  南芷:“…”她看着云烬那副“我能有什么坏心思”的温和模样,再回想方才上神那几乎是狼狈逃离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

  神殿回廊深处。

  玄微背靠着冰冷的玉璧,银发微乱,呼吸竟有几分不稳。他摊开手掌,那枝被攥得有些变形的桃花依旧躺在掌心,散发着微弱的光晕和…一丝属于云烬的草木灵息。

  他盯着那花,冰封的银眸中情绪翻腾,复杂难辨。

  (…岂有此理…) (…竟敢…竟敢…) (…可比花娇?) (…本座…)

  他猛地收拢手掌,却又在彻底碾碎前迟疑了一瞬。

  最终,那枝桃花化作点点粉色光粒,并未湮灭,而是被他有些烦躁地、随手收入了袖中的储物空间。

  眼不见为净!

  …但那触碰的颤栗,和那句“可比花娇”,却如同魔咒,反复在他耳边回响。

  该死的!

  而此刻,无人察觉的角落,一枚隐藏在壁画纹路中的暗眼,将混沌殿外玄微“落荒而逃”以及最后“收起桃花”的一幕,悄然记录了下来。

  讯息化作无形的波动,传向了清宁轩的方向。

  墨漓看着水镜中传来的影像,看着玄微那疑似“羞恼”却最终收下桃花的举动,气得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溢出了血丝。

  “云!烬!”她眼中充满了疯狂的妒火,“你等着…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她转身,从妆匣最底层取出一枚漆黑如墨、形状诡异的传讯符,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狠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