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神君批卷倦揉额-《囚神:清冷上神非要我剖心》

  主殿内,灯火通明,映照着堆积如山的玉简与仙卷,几乎将那张寒玉神座淹没。空气里弥漫着陈年墨香与灵纸特有的清冽气息,却压不住那份无处不在的、属于公务的沉闷与冗繁。玄微端坐于神座之上,银发如霜瀑垂落肩头,衬得那张惊世容颜愈发冰雕玉琢,不似真人。他执着一支流淌着星辉的玉笔,面无表情地批阅着。速度极快地在卷宗上落下朱批,字迹凌厉如冰刃,每一笔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朱批落下,字字如冰刃,精准地驳斥着那些陈腐的建议或无关痛痒的请示。

  (…无知。三界灵脉波动自有其律,强行疏导反损根基。) (…奢靡。仙宴规格每百年递增一成,灵石岂是这般耗费?) (…冗长。三百字可阐明之事,何须赘述三千?)

  (…北境灵矿开采过度,地脉受损,驳回扩采之请,责令休养百年。) (…南海蛟族与云鲛之争,乃积年旧怨,各打五十大板,划界而治,再犯同罚。) (…西天佛宗欲借瑶池举办法会?呵…扰人清静,不准。)

  处理这些三界琐事对他而言本应如同呼吸般自然,是维系天地秩序的一部分。然而今日,那素来清明无波的神识之海,却总有些难以言喻的滞涩感,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雾笼罩,效率虽依旧极高,却比平日更耗心神。

  尤其是…每当批阅到涉及“魔族”、“蛊毒”、“心神不稳”等字眼的卷宗时,那层薄雾便似乎更浓重几分,让他下意识地想要快速掠过,不愿深究。

  他处理公务的效率一如既往的高,冰封的银眸扫过,便能瞬间洞悉本质,做出最符合法则与利益的决断。然而,若是细看,便能发现那执笔的指尖,偶尔会几不可察地停顿一瞬,笔尖星辉也会随之微微荡漾。

  而殿内侍立的仙官们,则比往日更加战战兢兢,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他们敏锐地感觉到,今日的上神,似乎比平时更…冷。不是那种惯常的、令人敬畏的威严之冷,而是一种…隐隐透着烦躁的、生人勿近的低气压之冷。

  仿佛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冰火山。

  (…好烦…)

  (…不过是些蝼蚁琐事…何须烦心…) (…尽快处理完便好…)

  他试图将一切归咎于公务繁多,然而那丝莫名的、源自心底深处的倦怠,却挥之不去。或许…是连日来接连不断的变故,那诡异的雷暴,那枯萎的月光芷,那错综复杂的阴谋…以及,那个总能轻易搅乱他心绪的…人。

  想到云烬,他落笔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冰封的银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那家伙被软禁在混沌殿,今日倒是异常安分…

  (…安分得有些…反常?) (…莫非还在因那日之事难过?)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带来一阵细微的、陌生的揪心感。他立刻强行压下,眉头却不由自主地微微蹙起,连带觉得额角也开始隐隐发胀。

  (…麻烦…)

  他放下玉笔,抬起修长如玉的手指,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个略带凡尘气息的动作,在他做来依旧带着一种清冷禁欲的美感,却实实在在地透露出主人此刻的心绪不宁。

  玄微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蹙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批阅了整整三个时辰,这些冗务非但没能让他静心,反而让某种莫名的躁意愈发清晰。

  神识之海总是不受控制地分出一缕,飘向混沌殿的方向。

  那家伙…今日如何了?

  药君可有按时前去诊治?神力可还温顺?那被暂时封印的蚀心蛊与魔蚀禁制…可有异动?

  以及…那枝被他收起来的桃花…

  (…停!)

  他强行掐断思绪,玉笔落下时力道微重,险些将玉简戳穿。

  (…公务当前,岂容分心!)

  (…再者,那云烬安分与否,伤势如何,自有药君照料,何需本尊时时过问?)

  (…本尊不想看到他!)

  一想到要面对云烬,尤其是可能再次对上那双看似温顺、实则总带着点让他无所适从意味的深褐色眼眸,玄微就觉得一阵莫名的…棘手。

  对,就是棘手。

  比处理魔界叛乱还棘手。

  至少魔界叛乱,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挥剑斩之。可面对云烬…

  打不得,骂了似乎也没用(那家伙脸皮也不知如何长的),稍微冷淡些,他又能弄出点自残自毁的动静来…

  (…麻烦!真是天大的麻烦!)

  他越想越觉得心头那股无名火蹭蹭往上冒,连带看着眼前这些仙卷都更加不顺眼起来。

  “啪!”

  他将玉笔随意搁在笔山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吓得下方垂首侍立的仙官们集体一哆嗦。

  “今日到此为止。”玄微冷声道,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和不耐,“余下的,明日再议。”

  仙官们如蒙大赦,连忙躬身应是,手脚麻利却又悄无声息地将未被批阅的仙卷收拾好,鱼贯退出殿外,生怕晚上一步就触怒了这位明显心情不佳的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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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内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玄微向后靠在神座椅背上,闭上眼,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这个动作对他而言极其罕见,透着一种人力有时尽的…凡人感。

  (…好烦…)

  那个念头又顽固地钻了出来。

  去,还是不去?

  于理,他身为主宰,关心麾下伤势(尤其是可能牵扯魔族阴谋的重要伤员),前去探查,天经地义。

  于情…他一点都不想面对那个会让他情绪失控、行为失常的家伙!

  尤其是经过上次那“簪花”事件后…

  (…可比花娇…)

  (……!!!)

  耳根又开始隐隐发烫!

  玄微猛地睁开眼,冰封的银眸里闪过一丝懊恼。他倏然起身,决定去神殿库房清点新进贡的灵材——总之,找点事做,离混沌殿越远越好!

  然而,他刚走下神座,殿外就传来了白芷小心翼翼的通禀声:

  “启禀上神…药君南芷在外求见,禀报云烬大人今日的伤势情况。”

  “……”

  玄微的脚步顿在原地。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

  混沌殿内,药香氤氲。

  云烬半倚在软靠上,身上随意披着一件月白色的中衣,墨发未束,松散地垂落肩侧,更衬得脸色有几分“虚弱”的苍白。他正微微蹙着眉,看着南芷为他换药,目光落在自己依旧被绷带缠绕的手腕和隐约透出药膏痕迹的胸膛上,轻声问道:“药君,依您看,我这伤…还需将养多久?”

  南芷动作轻柔地涂抹着碧色的药膏,闻言叹了口气:“云烬大人,您此次伤及根本,非同小可。虽有上神神力温养,但蚀心蛊与那魔蚀禁制终究是隐患,切不可心急。依我看,至少还需静养半月,方可尝试运转灵力,若要恢复如初…恐需数年之功。”

  “数年…”云烬眸光微黯,垂下眼帘,长睫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幽光,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失落与自嘲,“如此…岂非要长久叨扰神君,成为神君的累赘…”

  “大人千万别这么说!”南芷连忙安慰,“上神他…很是关心您的伤势的。”虽然方式有点别扭…她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了脚步声。

  南芷眼睛一亮:“定是上神来了!”

  云烬闻言,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微光,随即迅速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柔弱无力,甚至刻意让呼吸变得稍微急促了些许,唇色也运用秘法逼得淡了几分。

  玄微面无表情地走进殿内,目光先是扫过南芷,最后才落向玉台上的云烬。依旧隔着三步距离,不肯再近。

  (…看起来似乎比昨日更憔悴了些?药君不是说已有起色?) (…定是又胡思乱想,不肯安心静养!)

  “伤势如何?”他开口,声音是一贯的冰冷,听不出丝毫关切,仿佛只是例行公事。

  南芷连忙起身回话:“回上神,云烬大人外伤渐愈,但内里依旧虚空,神魂与蛊毒仍需时日…”

  她话未说完,云烬却忽然发出一阵压抑的低咳,侧过身,肩膀微微颤抖,仿佛痛苦难耐。

  玄微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咳得这般厉害?)

  南芷也吓了一跳,连忙上前轻拍云烬的背脊:“大人?可是又牵动内息了?”

  云烬缓过气,微微摇头,抬眸看向玄微,努力想扯出一个“我没事”的笑容,却因“虚弱”而显得格外勉强,眼尾甚至因方才的咳嗽而泛起了些许生理性的红晕,看着竟有几分…楚楚可怜?

  “无妨…劳神君挂心了…”他声音微弱,带着些许沙哑,“只是方才运气,略有滞涩…并无大碍…”

  (…运气?谁让你擅自运气的?!不知死活!)玄微心中莫名窜起一股火气,但看着他那副脆弱的样子,斥责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冷声道:“既知虚弱,便安分些。”

  语气硬邦邦的,但比起平日,似乎少了些冰渣子。

  云烬从善如流地垂下眼眸:“是…弟子知错。”姿态温顺无比。

  玄微看着他这副“知错就改”的样子,心头那点无名火又莫名消了些许。他沉默了片刻,忽然抬手,指尖再次流淌出冰蓝色的神力。

  (…罢了,再替他梳理一番,免得又出什么岔子,更麻烦。)

  这一次,他操控神力越发小心翼翼,几乎是细致入微地抚过那些仍有郁结的经脉,甚至分出一缕极其温和的力量,试探性地碰了碰那被封印的蚀心蛊。

  云烬配合地闭上眼,感受着那比以往更加温柔、甚至带着点笨拙的“呵护”意味的神力流淌全身,几乎要舒服得喟叹出声。

  他的神尊啊…真是…越来越上道了。

  他悄然运转体内早已在无数天材地宝和对方神力滋养下恢复了大半的妖力,模拟出经脉涩滞、神魂微弱的假象,甚至故意让那被封印的蚀心蛊对外来的神力产生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不可察的“排斥”反应。

  果然,玄微立刻感知到了那丝“排斥”,渡入的神力瞬间变得更加柔和,如同最耐心的安抚。

  (…果然还不安稳…需得更加小心才是…)

  他心中暗道,全然未察觉自己此刻的专注与耐心,早已超出了“探查阴谋”或“救治下属”的范畴。

  南芷在一旁看着,只觉得今日上神的神力似乎格外…嗯…“缠绵”?而云烬大人的气息虽然依旧“虚弱”,但面色仿佛比刚才红润了一丝丝?

  一定是错觉。

  良久,玄微收回神力,感觉云烬体内气息似乎“平稳”了些许,心下稍安。

  (…总算安分点了。)

  他看了看窗外天色,准备离开。

  “神君…”云烬却又轻声唤住他。

  玄微脚步一顿,没有回头,但也没立刻离开。

  云烬撑着软靠,似乎有些吃力地坐直了些,目光恳切地望向他:“神君日夜操劳,还要为弟子耗费心神…弟子实在愧疚。若神君不弃…弟子略通一些缓解疲乏的推拿之术,或可…”

  “不必。”玄微几乎是立刻打断他,声音比刚才冷硬了十分!

  (…推拿?!肢体接触?!他想都别想!)

  说完,仿佛生怕云烬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身影一闪,瞬间便消失在了殿内,比来时更加匆忙。

  南芷:“…”又跑了。

  云烬看着玄微消失的方向,缓缓靠回软枕,唇角勾起一抹极浅极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的神尊,害羞起来…真是可口得让人心痒。

  而此刻,仓促“逃”回主殿的玄微,背靠着冰冷的殿门,银发下的耳廓,却再次不受控制地泛起了可疑的红晕。

  推拿?!

  他竟敢提出…!

  (…不知所谓!不成体统!)

  …

  清宁轩内。

  墨漓通过水镜,看着玄微再次“匆忙”从混沌殿离开,而水镜中云烬那看似虚弱却透着一丝慵懒满足的姿态,让她眼中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

  她手中的一枚玉简悄然碎裂。

  “云烬…你且笑吧…很快,你就笑不出来了…”

  她低声喃喃,嘴角咧开一个扭曲的弧度。

  “第二步…该开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