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血染大地,孤魂无依-《见证盘古开天后,退休岩神想摸鱼》

  帝俊那撕心裂肺的咆哮声仍在九天之上回荡,余音中裹挟的疯狂与悲恸,让每一个听到此声的生灵都为之胆寒。

  但咆哮过后,世界并未喧嚣起来,反而陷入了一种更为压抑的死寂。

  热浪退去了。

  天空不再是令人绝望的赤金色。八轮太阳的熄灭,让天空中那轮太阳所散发的光芒显得格外孤单、清冷。那光芒不再灼热,反而透着彻骨的寒意,那是一位父亲在为自己逝去的孩子披上挽纱。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草木焦糊与血肉烧灼的诡异气味,刺鼻,且令人作呕。

  大地在恸哭。

  焦黑的土地上,狰狞的裂谷如无法愈合的伤疤,横七竖八地撕裂了山川。曾经的江河,如今只剩下干涸的河床与翻着白肚的鱼尸。森林化为了炭黑的墓场,只剩下同样焦黑的枯枝,在风中发出“呜呜”的悲鸣,仿佛在为逝去的生灵奏响哀乐。

  战争,结束了吗?不,它才刚刚开始。

  一缕缕淡薄的虚影,从那些焦黑的尸骸与倒塌的废墟中,挣扎着升起。

  它们是刚刚死去的生灵,是妖族,是巫族,是人族,是无数在这场无妄之灾中被波及的飞禽走兽。

  它们茫然地环顾着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焦土,眼中没有灵智,只剩下生前最后一刻,那被烈焰吞噬的恐惧,与对那十轮太阳刻骨的怨恨。

  “冷……”

  “好黑……”

  “回家……我要回家……”

  它们发不出声音,但那无声的意念,却随风飘荡在洪荒大地的每一个角落。怨气、煞气、死气……这些阴属性能量急剧攀升,它们汇聚在一起,让天空都蒙上了一层肉眼可见的灰败之色。

  高天之上,那轮孤寂的太阳缓缓降落。

  帝俊踉跄地行走在焦土之上,昔日睥睨天下的帝王威仪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一个失去了孩子的心碎父亲。

  他没有咆哮,没有流泪。

  他沉默地走着,走向他孩子坠落的地方。

  那是一具被箭矢贯穿了心脏的金乌尸骸。羽翼上的火焰已经熄灭,那本应璀璨、现在却是黯淡无光的羽毛,沾满了焦黑的尘土。帝俊伸出手,颤抖地抚摸着孩子冰冷的身体,仿佛想再次感受那份熟悉的温暖。

  他小心翼翼地,将晨曜的尸身收起。

  然后,他走向第二个,第三个……

  他走遍了这片被儿子们的鲜血浸染的大地,沉默、温柔地将八具冰冷的尸骸,一一收殓。

  每收好一具,他身上的气息便会阴沉一分,眼中的疯狂与死志便会浓郁一分。

  当他收好最后一个孩子的尸骸后,他缓缓站起身,抬头望向了东海的方向。

  那里,是汤谷,是他想去却不敢再涉足的地方。

  “太上玄黄契命天尊……”

  帝俊的声音沙哑、干涩,却清晰地传入了钟离的耳中。

  “我知道,是你救下了我最后两个孩儿……丹灵与陆压。”

  他的声音中没有质问,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令人心碎的平静与恳求。

  “妖族与巫族,不死不休之局已定。此战过后,洪荒之上,或许再无妖族天庭。”

  帝俊缓缓地跪了下去,对着钟离行了一个大礼。

  “我帝俊,今日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求您一件事。”

  “请……照顾好他们。”

  “让他们活下去。忘了天庭,忘了仇恨,忘了他们是妖族的太子……就当两个普普通通的小生灵,活下去。”

  “不要让他们再混入大劫之中。”

  话音落下,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随即,他站起身,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汤谷的方向,眼中所有的悲伤与恳求,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了冰冷刺骨、燃尽一切的疯狂杀意!

  他化为一道金光,冲天而起,直奔天庭!他要集结妖族所有的力量,他要让巫族,为他的孩儿们,血债血偿!

  ……

  盘古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祝融与共工等主战派的祖巫,双目赤红,周身煞气翻腾,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召集族人,与妖族决一死战。

  “大哥!下令吧!妖族此番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祝融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帝江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殿外那片灰败的天空,眼神深沉如海。

  坐在长桌末尾的后土,却并未看向那冲天的煞气之上。

  她看着那些在大地上游荡、茫然无措的魂魄,感受着大地撕裂的悲鸣,身为大地祖巫,她感同身受,她仿佛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那不是被烈火灼烧的痛,而是承载了太多死亡与怨恨之后,那种不堪重负、发自本源的呻吟。

  这些魂魄,就像是扎根于大地之上的毒瘤,正在不断地吸取着大地的生机,散播着绝望的瘟疫。

  “大哥……”后土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走到帝江面前,“你看那些孩子……”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大殿的喧嚣都为之一静。所有祖巫的目光,都顺着她的手指,望向了殿外。

  那些孤魂野鬼,在风中飘荡,它们相互碰撞,相互吞噬,在无意识的怨恨驱使下,变得愈发狂躁。

  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后土的心。

  “他们……无家可归。”后土的眼角,滑落一滴泪珠,“生前,他们是是洪荒的生灵。死后,他们却只能在这片被毁掉的家园上,永世飘零,最终化为怨气的一部分,连最后一点存在的痕迹,都留不下来。”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自己那些依旧沉浸在愤怒与仇恨中的兄长们。

  “战争,可以。复仇,也可以。”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但我们不能对他们视而不见!他们是因这场战争而死,我们,有责任为他们寻一个归宿!”

  “归宿?”祝融皱起了眉头,满脸不解,“后土,你糊涂了?人都死了,还谈什么归宿?魂飞魄散,本就是天地至理!现在最要紧的,是杀了帝俊那个疯子,为夸父,为死去的族人报仇!”

  “报仇之后呢?!”后土凄声反问,“只会有更多的魂魄,像他们一样,在这片大地上哀嚎!”

  “够了!”帝江终于开口。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后土,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后土,你是地之祖巫,我理解你对大地的共鸣,但我们无暇顾及这些了。大战在即,巫族的意志,必须统一。”

  “传我命令!”他转向所有祖巫,声音如雷,“召集所有大巫,整备族人!此战,不灭妖族,誓不回还!”

  “是!!!”

  盘古殿内,战意再次被点燃。

  后土看着兄长们那被仇恨与杀意填满的背影,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他们听不进去了。

  在种族的存亡面前,这些飘零的孤魂,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可……真的是这样吗?

  后土缓缓睁开眼,她最后看了一眼盘古殿内那冲天的战意,毅然决然地转过身,独自一人走出了大殿。

  她要去为那些孩子,为那些孤魂,寻找一个答案。

  就算踏遍整个洪荒,就算逆了这天道,她也要为他们,寻一个可以安息的家。

  ……

  尘歌壶内,玉京台。

  钟离静静地看着水镜中发生的一切。

  一旁的通天,在看后土离去时,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收敛。

  “这丫头……”通天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倒是个异类。巫族之中,竟还有这等心怀大爱之辈,实属难得。”

  钟离缓缓放下茶杯,摇了摇头。

  他的目光,落在了水镜中,后土那渐行渐远的身影之上。

  “不。”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期待。

  “战争,已经无法阻止。这是巫妖二族自己的选择,也是天道为他们定下的结局。”

  “后土是地之祖巫,她应该是感受到了这场战争的结局不会好。”

  “她在为巫族、洪荒生灵寻一个退路……”

  钟离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现在,就看这位心怀慈悲的大地祖巫,能否为这个残缺的世界,补上那最关键的一环了。”

  “一个……真正的‘归宿’。”

  ……

  此时的血海,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发生着异变。

  原本只是死寂沉沉的猩红海面,此刻竟如同沸腾的岩浆般,翻涌起一个个巨大的血泡!“咕嘟……咕嘟……”的声音,像是巨兽贪婪的呼吸,回荡在整个幽冥。

  血海的疆域,正在向外扩张!

  那飘荡于洪荒大地的孤魂野鬼,仿佛受到了某种致命的吸引,化为一条条由怨念与死气组成的灰色溪流,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汇入血海之中!

  血海深处,冥河老祖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的眼中,只有极致的满足与兴奋。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随着每一个魂魄的融入而飞速增长!

  大地生灵的悲歌,正是他血海权柄高涨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