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会挑水的木桶-《乡音的星辰民间小故事》

  井陉关有个挑水工,名叫石墩子,人如其名,壮得像块石头,可挑水总晃悠,半道就得洒一半。掌柜的骂他:“你这扁担,怕是跟你有仇,再洒就去劈柴!”

  这天石墩子去山涧找新桶,在座破龙王庙里摸到只木桶,杉木板拼的,桶底补过三块补丁,提梁磨得发亮,看着比他肩上的还破。他刚要扔,木桶突然“咕咚”响,自己往涧边走,还差点把他拽下去。

  “活物?”他吓得赶紧撒手,木桶在地上打了个滚,桶口对着他:“瞎扔啥?我是康熙年间的‘神桶’,原是驿站的伙计用的,名叫‘滴水’,当年帮着闯王运过军粮,后来被扔在这儿了。”

  石墩子扶着木桶细看,桶帮上果然刻着个“闯”字,歪歪扭扭的,像是急着刻上去的。“你会挑水?”滴水的桶底敲了敲石头:“不光会挑,还能装住水不洒,谁心里藏着懒筋,我就故意晃悠让他出洋相。”

  石墩子把木桶扛回客栈,放在井边。夜里他起夜,听见井台“哗啦”响,点灯一看,木桶正自己往井里钻,灌满水后稳稳当当提上来,一滴水没洒,还自己往水缸里倒,动作比老挑水工还熟练。

  “真神了!”他摸着木桶笑,滴水的提梁抖了抖:“明天跟我学,保准你不洒。”

  第二天石墩子试着挑滴水,木桶像长在他肩上似的,走在石板路上稳稳当当,往常洒一路的水,今儿个一滴没漏。掌柜的看着水缸满了,惊得直揉眼睛:“你这是被井神点化了?”石墩子挠着头笑:“是这桶懂事。”

  打这起,木桶成了石墩子的“师傅”。

  有回客栈住了位赶考的举子,夜里闹肚子,急需热水。石墩子刚要去挑,滴水突然“咕咚”撞了撞他的腿,桶口指向后厨——原来灶上的水壶忘了关火,水正往外冒。他赶紧去关火,举子喝着热水笑:“这水来得及时,比药还灵。”

  举子要多给赏钱,石墩子摆手:“是这桶提醒我的。”滴水在墙角“咕咚”响,像是在说“该得的”。

  镇上有个卖豆腐的寡妇,名叫豆花,总推着辆破车走街串巷,豆腐脑嫩得能晃悠。她爹原是井台的看井人,被地痞抢了井,气病在床,豆花每天来客栈打井水,总被石墩子撞见她偷偷抹眼泪。

  石墩子看着揪心,滴水突然“咕咚”滚到豆花的水桶旁,桶底对着地痞们常去的赌坊。他壮着胆子跟过去,听见地痞们正商量着要把井卖给盐商。滴水突然“哗啦”倒出半桶水,把赌坊的账册泡了,上面记着他们欠官府的税银。

  “你们欠着税,还敢卖公井?”石墩子喊来里正,地痞们被抓去吃了官司,井总算还了回来。豆花爹拄着拐杖来谢,非要把祖传的铜瓢送他,石墩子红着脸拒收,滴水却“咕咚”撞了撞铜瓢,像是在说“收下吧”。

  麻烦找上门是在初冬。被抓的地痞有个亲戚在县衙当差,说石墩子用“妖桶”惑众,带着衙役来抢木桶,要劈了烧火。“这是我的吃饭家伙!”石墩子死死抱住滴水,衙役举着斧头就劈。

  滴水突然“咕咚”变大,桶帮变得跟铁皮似的,斧头劈上去“当”地弹开,还震得衙役虎口发麻。木桶突然往衙役身上倒,泼出的水里浮着串铜钱——是地痞们塞给他的贿赂。“拿着赃钱办案,还有脸逞凶?”滴水的桶底敲着地面,声音像打更。

  周围的街坊都围过来看,衙役的脸白得像纸,带着人灰溜溜地跑了,连掉在地上的腰牌都忘了捡。

  石墩子用衙役赔的钱,帮豆花修了豆腐坊,俩人合伙在井边开了个小茶馆,取名“滴水居”。木桶就放在门口当招牌,谁来打水都要夸两句:“这桶真稳,装水不洒。”只有石墩子知道,这桶不是稳,是懂得啥时候该稳,啥时候该“闹”——给孤寡老人挑水时稳如泰山,见了恶人就故意晃悠溅他们一身泥。

  有天夜里,木桶突然“咕咚”响,桶底的补丁慢慢松了。“我要走了,”滴水的声音越来越弱,“帮你们把井夺回来,也算对得起当年闯王的托付了。”石墩子和豆花抱着木桶掉眼泪,桶里突然渗出些清水,在地上汇成个“善”字。

  第二天早上,木桶变成了堆碎木板,再也不会动了。

  石墩子把木板拼成个小凳,放在井边,挑水时总踩着它。豆花的豆腐脑里总多放半勺井泉水,说是“滴水的味道”。有回孩子们围着木凳问:“石叔,这桶真会自己挑水?”石墩子摸着凳面笑:“它挑的不是水,是良心。人要是对得起良心,再沉的担子也挑得稳。”

  风从井台吹过,带着水汽“哗哗”响,像是滴水在晃悠,又像是井水在唱歌,听得茶馆的铜壶都跟着冒热气,把井陉关的日子,泡得暖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