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会报时的铜壶-《乡音的星辰民间小故事》

  平遥古城的巷子里,住着个修钟的老头,名叫陈老栓,耳朵背得厉害,修的钟不是快半个时辰,就是慢一炷香。街坊们见了就笑:“老栓的钟,得按日头影瞅才准。”

  这天陈老栓去古玩摊淘零件,在个落灰的角落里摸到只铜壶,壶身刻着缠枝莲,壶嘴是只小兽头,就是壶盖缺了个角,看着比他修的钟还老。摊主说:“这是前清的滴漏壶,五文钱拿走,水漏完了能自己响。”

  陈老栓揣着铜壶回家,摆在修钟台旁。半夜他被“滴答”声弄醒,睁眼一看,铜壶里的水正顺着兽头嘴往下滴,滴满底下的铜盆时,突然“当”地响了一声,壶身上的刻度正好指着三更。

  “活的?”他吓得差点把眼镜摔了,铜壶突然“滴答”快了两滴,像是在叹气:“瞎咋呼啥?我是乾隆年间的钦天监匠人,名叫吴守时,算错了日食时辰被砍头,魂就附在这壶上了。”

  陈老栓摸着铜壶的纹路,冰凉的铜面竟有点温乎。“你会报时?”吴守时的声音带着股傲气:“不光会报时,还能算出人的运道,谁心里藏着急事儿,我这水滴得就格外快。”

  第二天药铺的李掌柜来修座钟,说要给儿子赶考计时。陈老栓刚拆开钟,铜壶突然“滴答滴答”响得急促,壶嘴对着李掌柜的钱袋。他伸手一摸,果然摸出只时辰香——原是李掌柜想在考题里塞小抄,提前备着计时用的。

  “这钟修不了,”陈老栓把钟推回去,“心不正,啥时都不准。”李掌柜红着脸走了,后来听说他儿子果然名落孙山,还被查出舞弊。铜壶在台上“当”地响了声,像是在说“早料到了”。

  打这起,铜壶成了陈老栓的“活时辰”。

  有回街坊王婆婆来问时辰,说孙子去河里洗澡,半天没回来。陈老栓刚要瞅日头,铜壶突然“当”地响了,水滴往西边指。他赶紧往西河跑,果然见孩子掉进漩涡,正抓着芦苇秆喊救命。

  “多亏你提醒。”陈老栓把孩子抱上岸,王婆婆要给磕头,他赶紧扶住,铜壶“滴答”慢了下来,像是松了口气。

  修钟摊对面有个卖糖画的姑娘,名叫糖丫,总能画出带时辰的糖生肖,寅虎的纹路里藏着“寅时”两个字。她爹原是更夫,五年前打更时失踪,糖丫就接过爹的梆子,每天夜里帮着报时,其实是想等爹回来能听见。

  这天糖丫来修梆子,红着眼说:“有人说我爹被当铺掌柜害了,藏在后院枯井里,可没证据。”陈老栓刚要叹气,铜壶突然“滴答”往当铺跑,壶嘴对着后院的井。

  “底下有东西?”他找来官差,顺着铜壶指的地方下井,果然摸出块更夫的腰牌,刻着个“糖”字——是掌柜欠了赌债,抢了更夫的钱,把人推下井的。吴守时在壶里喊:“我算着那井每到亥时就冒阴气,准是藏了东西!”

  糖丫拿着腰牌去报案,掌柜没辙,只好认了罪。她给陈老栓画了个糖壶,滴漏里的糖水滴得慢悠悠的,甜得能粘住牙。铜壶“当”地响了声,像是在夸“这手艺中”。

  麻烦找上门是在冬至。当铺掌柜的兄弟当了县太爷,说陈老栓用“妖壶”惑众,带着衙役来抢铜壶,要熔了它铸铜钱。“这是我的吃饭家伙!”陈老栓死死抱着铜壶,衙役举着水火棍就打。

  铜壶突然“当”地炸开,壶身变得跟铜钟似的,水滴在空中凝成字,显出县太爷贪赃枉法的时辰,连他哪年哪月哪时收了多少银子都写得明明白白。“你敢熔我?先看看自己的时辰到没到!”吴守时的声音像敲钟。

  周围的百姓都围过来看,县太爷的脸白得像纸,带着衙役灰溜溜地跑了,连掉在地上的官帽都忘了捡。

  陈老栓用县太爷赔的钱,把修钟摊改成了“准时坊”,糖丫的糖画摊就摆在旁边,俩人一个修钟一个画糖,日子过得像铜壶滴水,稳稳当当。铜壶摆在柜台最显眼的地方,谁来修钟都要多瞅两眼,说这壶报时比日晷还准。

  有天夜里,铜壶突然不滴水了,壶身的纹路慢慢淡了。“我要走了,”吴守时的声音越来越弱,“帮冤屈的人报了时辰,也算对得起钦天监的名声了。”陈老栓和糖丫守着铜壶掉眼泪,最后一滴水落在铜盆里,“当”地响了一声,像在告别。

  第二天早上,铜壶变成了只普通的旧铜器,再也不会自己滴水了。

  陈老栓把铜壶擦得锃亮,摆在柜台里。他修的钟越来越准,买糖画的孩子都说,糖丫画的时辰总跟钟上的分毫不差。有回孩子们围着铜壶问:“陈爷爷,这壶真能报时?”陈老栓摸着壶身笑:“它报的不是时辰,是人心。心要是亮堂,啥时候做事都不晚;心要是黑了,再准的时辰也救不了。”

  风从坊门的缝隙钻进来,吹动铜盆里的余音“嗡嗡”响,像是吴守时在数时辰,又像是在哼钦天监的老调子,听得满街的钟摆都跟着打拍子,把平遥城的日子,过得滴答有声,暖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