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会接生的铜盆-《乡音的星辰民间小故事》

  平州城的接生婆王婆子,手艺不算差,可总爱慌神。遇着难生的,她能把催产药当成安神汤,吓得产妇家眷直烧香。街坊们背后嘀咕:“王婆子接生,得请俩神仙镇着,不然准出岔子。”

  这天王婆子去旧货摊找新布,在个破木箱里摸到只铜盆,黄铜的,盆底刻着朵莲花,边缘瘪了块,看着比她家的洗脸盆还旧。摊主说:“这是前清稳婆用的,五文钱拿走,装热水能自己冒热气。”

  王婆子揣着铜盆回家,摆在灶台边。半夜她翻接生谱,翻到“横生倒养”那页,正愁眉苦脸,铜盆突然“咕嘟”响,盆底的莲花竟慢慢转起来,盆里凭空冒出热水,腾起的雾气里显出个稳婆,正用手轻轻托着胎儿,动作稳得像绣花。

  “活的?”她吓得差点把谱子扔灶膛里,铜盆突然“当”地磕了下灶台,声音像铜铃敲着:“瞎咋呼啥?我是康熙年间的‘神手’刘稳婆,接生完皇子被人诬陷下毒,死在牢里,魂就附在这盆上了。”

  王婆子摸着铜盆的边,冰凉的铜面竟有点温乎。“你会接生?”刘稳婆的声音带着股自豪:“不光会接,还能看出产妇的虚实,谁身子弱,谁该补啥,我这盆底的莲花就往谁跟前转。”

  第二天城西的张屠户家媳妇要生,喊王婆子去。她刚进门就慌了神,产妇疼得直叫唤,胎儿半天没动静。铜盆突然在她包里“当”地响,盆底的莲花对着墙角的红糖转。“快煮红糖姜茶,让她喝两口!”刘稳婆的声音发急。

  产妇喝了茶,果然缓过劲来。王婆子跟着铜盆的指引动手,没半个时辰,就听见婴儿“哇哇”哭。张屠户提着刀要杀红鸡谢神,王婆子红着脸笑:“是这盆帮的忙。”铜盆在桌上“当”地响,像是在说“该得的”。

  打这起,铜盆成了王婆子的“活师傅”。

  有回镇外的李寡妇难产,家里穷得连油灯都快买不起。王婆子刚要掏自己的钱买人参,铜盆突然“当”地撞了撞她的手,盆底的莲花对着窗台的益母草转。“用这个煮水,比人参管用。”刘稳婆的声音软下来。

  李寡妇喝了益母草水,竟顺利生了个大胖小子。她抱着孩子给王婆子磕头,非要把祖传的银簪子送她,王婆子拒收,铜盆却往簪子上蹭,像是在说“留着给孩子打长命锁”。

  王婆子的接生摊旁,有个卖鸡蛋的姑娘,名叫春桃,梳着双丫髻,篮子里的鸡蛋总带着余温。她娘原是药铺的坐堂医,三年前给县太爷的小妾接生,被说是用了假药,关在牢里,春桃就靠卖鸡蛋给娘送吃的,每天等王婆子收摊,托她给娘带包草药。

  这天春桃又来送鸡蛋,红着眼说:“牢头说娘快不行了,让我……让我准备后事。”王婆子刚要叹气,铜盆突然“当”地往县衙的方向转,盆底的莲花显出个小瓶子——是县太爷的小妾自己偷偷用了打胎药,嫁祸给春桃娘。

  “这是证据?”王婆子摸着铜盆,春桃突然懂了,托人去小妾房里找,果然搜出药瓶。刘稳婆在盆里喊:“我闻着那药味就不对,跟当年害我的毒药一个路子!”

  春桃拿着药瓶去喊冤,县太爷没辙,只好放了她娘。母女俩来谢王婆子,春桃给铜盆缝了个布套,上面绣着朵莲花,比盆底的还鲜亮。铜盆“当”地磕了磕布套,像是在夸“手艺好”。

  麻烦找上门是在深秋。被揭穿的县太爷小妾的兄弟当了捕头,说王婆子用“妖盆”害人,带着衙役来抢铜盆,要熔了它铸刑具。“这是我的救命盆!”王婆子死死抱着铜盆,衙役举着棍子就打。

  铜盆突然“当”地炸开,盆口变得跟车轮似的,盆底的莲花射出光,照出捕头藏在床底的账本——上面记着他收了多少产妇家的贿赂,逼死了多少没钱送礼的妇人。“你害了那么多母子,还好意思抢我的盆?”刘稳婆的声音像打雷。

  周围的街坊都围过来看,捕头的脸白得像纸,带着衙役灰溜溜地跑了,连掉在地上的腰牌都忘了捡。

  王婆子用捕头赔的钱,开了家“保生堂”,春桃的娘病好后也来坐诊,俩人一个接生一个调理,铜盆就摆在堂屋的桌上,盆底的莲花总在阳光下转,看得人心里踏实。

  有天夜里,铜盆突然不转了,盆底的莲花慢慢淡了。“我要走了,”刘稳婆的声音越来越弱,“帮冤屈的人洗了冤,也算对得起这双手了。”王婆子和春桃抱着铜盆掉眼泪,盆底突然浮出“平安”两个字,才慢慢隐去。

  第二天早上,铜盆变成了只普通的旧铜器,再也不会自己转了。

  王婆子把铜盆擦得锃亮,摆在堂屋最显眼的地方。她接的产妇越来越多,人们都说,她的手比当年的刘稳婆还神。有回孩子们围着铜盆问:“王奶奶,这盆真会接生?”王婆子摸着盆底笑:“它接的不是生,是人心。心诚的人,手就稳;心善的人,福气就多。”

  风从堂屋的窗缝钻进来,吹动铜盆“嗡嗡”响,像是刘稳婆在哼当年的接生谣,听得院里的梧桐叶都沙沙响,把平州城的日子,暖得像刚生的娃娃,红扑扑、热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