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火葬场-《逆贼竟是我自己》

  回到白禾子的木屋,半山腰的位置视野也相当开阔,站在山腰平台远眺,山下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自上山之后,谢依水身上叠穿的都是白禾子的厚衣服。而白禾子穿的则是她母亲留下的部分衣物。

  这些东西在大旱的时候有人低价收购,白禾子一是不舍得、二是觉得价格不合适,东西就这样被收了起来。

  带不走的贵重物什被白禾子收在笼箱里,藏在后山的小洞穴中。

  所以即使有人上山来寻,这木屋里也没什么东西可拿的。

  白禾子看着谢依水穿着自己衣服在木屋里晃,偶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回到了从前的那个家。

  眼睫轻颤,嘴角的苦涩与甜蜜一瞬即逝。

  人去楼空,昔日温馨的屋子如今也已经变得残破不堪。父亲亲手打的屋顶开始漏风漏雨,母亲亲自改造的屋边耕地也逐渐杂草丛生。

  属于他们俩的一切,都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湮灭。唯一不变的……是自己幼时在门口墙壁处刻画的小人稚图仍旧栩栩如生。

  小儿活泼,山野放牧,大牛身后缀着小牛。山林放牧图,没什么画风意境,只是将自己看到的东西留在身边而已。

  回想当初,白禾子莞尔一笑。

  当时父亲还笑她刻的小儿口歪眼斜,像个顽童。她手势飞快,怼得清晰——那就做个不一样的顽童。

  她回得快,父母笑得也开怀。

  掐掐她的脸,直说家里有个小魔王。

  往日笑音仍在耳,不见往昔当年郎。

  父亲、母亲,禾子又回家了,但这次我遇到了一个有本事的人,禾子可能要出去闯一闯了。

  就在近日,她还教我写字了。

  白禾子,你们给我起的名字,可真好听啊…

  短暂休息一个时辰,白禾子准备带谢依水下山。

  临离去前,谢依水问,“不去父母坟前祭拜一下吗?”离乡少壮,归来古稀。再回来,就不知道是何年月了。

  白禾子脸上带着一抹淡笑,她摇摇头表示不用。

  爹娘被她一把火烧了,扬去了四面八方。

  只要白禾子活着,何处不我乡。

  谢依水理解了几秒钟,“烧了?”火化。

  白禾子用力点头,对!

  山林里或有野兽,新坟带着气味,野兽若找上来了,唯恐侵扰亡者。索性一把火烧了,还免得父母在下面过得不安生。

  你觉得怎么样?

  谢依水:“挺好的,很先进。”

  白禾子眼神一亮,你懂我!

  爹娘不在乎这些身后名,也不希望他们的存在会成为她的掣肘。

  随风扬了,往后她在哪儿,他们便能跟到哪儿。

  白禾子表达,这是她和爹娘在早年讨论过的事情,当时全家一致通过。

  俩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期间白禾子时不时用一种看宝贝的目光向谢依水探去。

  谢依水不明所以,“怎么了?”

  白禾子表达得很慢,我觉得你跟别人不一样。

  爹娘说我们的想法不合时宜,外面无人能懂。可我出去一趟就碰着你了,且你还能明白我们。

  这句谢依水理解不了,她尬笑一会儿,“以后再聊吧!你先看路。”

  来到山下,谢依水看着零丁的几户人口。

  “人这么少?”

  白禾子回答谢依水的话,这里人本来就不多,加之之前大旱村民外逃,所以就更少了。

  对了,我还没问你。你是要行索道,还是走陆路呢?

  谢依水毫不犹豫:“索道。”

  山下的村民仅剩一些年迈的老者,或眼神不好,或腿脚不便。

  这些人长居于此,故土难离,不愿意离开。

  看到这些人,谢依水想到白禾子是被人欺负,父母随后决定上山,远离人群的。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当年欺负你的人还在么?”

  白禾子不明所以,但她还是解释了一下,其实一部分人长大懂事些便有同我道歉。

  一直没搬回去,是因为他们一家人都习惯了山上的清净,懒得下来。

  再后来很多人成亲生子,他们为人父母后懂得父母之艰辛,当初那些恶言恶语也只让他们感到羞愧。

  指尖的数字逐渐成型,白禾子在说,十娘,今年我二十又二。放在普通人的家里,都该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

  什么样的恩怨需要记得十几年呢,我们早就走过来了。

  谢依水颇为欣赏地看着她,“那这一点我不如你,我这个人没别的,就是记仇。”

  什么伤口随着时间而逐渐变淡,在她这淡不了。她自己都会时不时往伤口上撒盐,为的就是要来一波大的。

  她小时候父母不在自己身边,读的又是寄宿制的学校,但凡身边有谁招惹她,哪怕她暂时打不过也绝不认怂。

  一条小命,上去就是干。

  这次打不过,这不还有下次呢嘛。

  化干戈为玉帛这种事,从来就没有出现在她的字典里过。

  道歉不是让伤口愈合的良药,很多事也不是一句轻飘飘的‘对不住、对不起’就能揭过。

  比起大肚原谅,她更喜欢让别人感同身受。

  不就是道歉嘛,她也可以道啊。喜欢的话,她还能道一箩筐。

  如果感到受伤,别担心!提着这筐道歉,拿回家当创可贴用去,马上就痊愈了。

  不服?

  那就从她那里倒回去重新处理一下问题。

  白禾子不知道谢依水内心的想法,她摇摇头,处理问题的方式不论好不好,只看能不能用。

  你的方法适用在你身上,那就是好法子。

  如果别人伤害了你,你记住他这叫记仇,那这道德界限感未免也太低了些。

  只是我和这山下的人论起来都是乡亲,不愿再起纠葛。而且你不知道,烧我爹娘的时候他们还给我贡献了上好的木柴。

  谢依水疑惑:“他们?送过来的?”最后一个字音调差点扬到京都去,谢依水的惊诧可见一斑。

  村落里的人对于火化的接受程度这么高?对此谢依水持怀疑态度。

  白禾子比划着,刚开始是想阻拦一下,劝说人要入土为安。后来火势渐大,他们来都来了,就只能加把柴火,算是给爹娘送行。

  谢依水:你们村好莫名其妙啊!

  莫名其妙的封建,又莫名其妙的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