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吾愿往-《逆贼竟是我自己》

  两日后的午时,于左宅的小厅内,孙雅非再度见到了那位惊鸿一瞥的女子。

  他请了李二一同前往左宅,左宅门户高大,是当地的有名的富户。

  初次前往,难免露怯。

  况李二举荐他,本身也是为了和那位女郎拉近关系。因此请出李二,孙雅非没啥心理负担。

  李家二郎一见着谢依水那是真的跟见着自家亲戚似的,扬着笑脸便凑上了来。

  “表姑近来可还安好,这几日利运秋穗节繁忙,整个利运都忙着过节,想姑姑也是。这几日未曾拜访,唯恐扰了姑姑节日兴致,这不!节日一走,咱就来了。”

  这李二郎是真会说话,张口闭口全是为他人着想。

  谢依水朝着二人点点头,“秋穗好意头,是该认真过节。”

  这几天谢依水是真的好好游山玩水了几日,京都太远,吉州封闭,她把自己手头上能做的都做了。

  剩下的,就看这世间的造化了。

  好好睡两天,人的精气神都回来了好几度。说不上容光焕发,但也是面颊带红,目光莹润,血气充足。

  气色好了,人脾性也变得较为温和。

  谢依水声音缓缓,“上次读过孙郎君的赋,字字温情,句句熨帖。由赋见人,我猜孙郎君是个细心且耐心的人。”

  文章里都是一些生活里的所见所闻,明明是日常琐碎,但被孙雅非写得乐观又深意。

  由一家见大家,经一处见千万处。

  他是个落地的,心怀天下的学子。

  文章里没什么口号、空话或大话,可就是这么一篇赋,谢依水却能品味出他挣扎向上,积极生活的内心。

  本以为会弯弯绕绕一阵子,最后才引出正题。谁知这女郎一开口,就是他们关心的事情。

  孙雅非立即起身,“学生不才,苦心学习十数载,才堪堪得了个秀才的名头。笔墨纸上,写的不过是这些年的所见所得,不算什么。若女郎觉得好,那应该是女郎心中所思所想关系民生,且甚过我等。”

  只有同一个视角的人,才能读出他视角里的东西。

  孙雅非就这么简单地将自己的身份背景说了出来,秀才……农户出身能走到这儿,他确实已经竭尽全力了。

  谢依水会心一笑,“何必自谦,举止会骗人,文气可不会骗人。”哪怕一篇文章能瞒天过海,她可是找了这些人过往所做的全部文章。

  一通审下来,什么人什么性子路数,一看就知道了。

  李二在一旁认真点头,虽然他什么文章都不懂,但是他很会点头。

  只要头点的好,就不会有人诟病他不会做文章。

  谢依水的余光里有李二这个点头‘招财猫’,说着说着她的视线便被他吸引了过去。

  李二感应到谢依水的目光,脖颈僵硬一瞬,职业微笑眨眨眼。

  姑姑,咋啦?!

  谢依水右手搭在椅子扶手上,“二郎累了要不去外面转一转,看看园中的风景?”

  明显谢依水要对孙雅非有私密话要说,李二郎麻利起身,脸上演得诚恳,“姑姑说的是,咱们姑侄果然心有灵犀。我这还没好意思说出来,您这边就替我说了。既如此,我出去转一转。孙大郎,你可得照顾好我姑姑。”

  孙雅非觉得这李二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女郎看起来比他也大不了几岁,偏他就能一口一个姑姑地攀着关系。

  其中亲昵,不知情的,可能还真会被李二口中的热情给迷昏了头——以为他们是亲姑侄。

  少有的促狭,孙雅非一本正经道:“都是姑姑照拂我们。”

  李二乐了,他执礼后退,从而离开小厅。

  李二走了之后,会客厅里得仆妇也连带着走了大半,门外伶仃站着几个谢依水从京都带来的人。而门内,就剩下谢依水、重言,以及孙雅非三人。

  “我向来喜欢开门见山,长话短说。”谢依水敲敲扶手,“不知孙郎君和我等是否脾性相投?”

  是一路人那便能上她的船,不是……右手边直走穿过回廊便是正厅正门附近,慢走不送!

  孙雅非恭敬起身,差点九十度执礼。

  “学生由寡母拉扯长大,脾性类母,女郎若问我脾性如何学生难言自辩。但若是我母亲在此,她应当和女郎投缘。”说完孙雅非又觉得自己发挥差了,他敬仰和钦佩母亲,但旁人只觉得他母亲是普通一山村农妇,粗鄙不堪。

  若女郎也是此解,怕不是觉得他在贬低她?

  “我……”还想解释一把,却被前首的女郎给制止了。

  谢依水喜欢他将自己和坚韧的女性比作等同的一类人,“若有机会,必定见见其母,也好印证印证孙郎君的话。”

  她扬扬下巴,重言将人扶起。

  重言:“郎君请起,我们女郎三日后要北上归京,不知郎君是何打算?”

  她们在利运私下联系了一些人,也陆续地见过一批人。有的人犹豫,有的人拒绝,当然,也有人选择了加入。

  女郎要在利运发展经营,左氏便是最好的联系枢纽。

  但左氏再好,女郎也得留下自己的人在一旁把关。

  无关信任,只是平衡。

  过度的放权,只会让事情腐烂,从而落败。

  有人在一旁辅助,既是帮忙,也是平衡把控。

  这些人谢依水将他们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故土难离,决定留下的人;一部分是心无挂念,可以跟随她北上的人。

  扈府可用的门客不多,零星几个还全在扈赏春那里。

  扈玄感官职太小不需要,扈通明不用提,官都没有。

  一个人的思维总是有限制的,她也会有力不从心,力有不逮的时候。多几个人,或多一些智囊在身边,遇到事情讨论讨论,也能让她思绪缓一缓。

  孙雅非的回答出乎意料,“我们随女郎北上。”

  话中的我们,自是他的全家。

  “家中除了母亲还有谁?”领导审查下属家中境遇。

  孙雅非:“还有一个妹妹。”

  一般来说世代农耕的人,尤其是小家庭模式的农户,是很难下定决心离开故乡的。乡土难离,不是字面上的那几块农田,更是沉睡在这片土地上的亲朋好友、血肉至亲。

  而孙雅非这么干脆,俨然是有过预料,或是说,和家里人讨论过。

  他是做好了准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