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暗涌-《穿越成太平军小头目的小工程师》

  张把总的营帐与普通士兵的并无二致,只是稍大一些。帐内弥漫着皮革和汗水的味道,地上铺着发黄的草席。今夜帐外格外肃静,连往常巡逻的卫队都被支开了。

  进来。

  帐内只点了一盏劣质的油灯。张把总没穿铠甲,正蹲在地上,用木炭勾勒着一幅简陋的鄂北地形图,通往野三关的路线被重重地打了个叉。

  把帘子系好。他头也不抬,声音里压着怒火,赵麻子的人天天在老子的营区外转悠,真当老子是瞎子?今天下午那出戏,唱给谁看的?

  陈远系好帐帘,沉默而立。

  张把总扔掉木炭,站起身,浑浊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锐利:那个女人,到底什么来路?

  确实是个女子。卑职在侦察途中偶遇,她正被缉查司的人追杀,身受重伤。卑职不能见死不救。

  缉查司张把总的瞳孔猛地收缩。他逼近一步,几乎能感到他带着烟臭的呼吸喷在脸上,你小子知道缉查司是干什么的吗?能让缉查司追着不放的人,不是大奸大恶,就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你说,你救的是哪一种?

  油灯的黑烟袅袅升起,在两人之间缭绕。

  陈远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更低:卑职以为,无论是哪一种,既然人已经到了我们手里,就是一份筹码。缉查司越是紧张,说明她越是重要。大人不妨想想,若是能从此人身上问出些长毛的内情……

  张把总死死盯着他,半晌,突然用脚抹去地上的地图,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你准备怎么处置?

  卑职愿率靖安哨本部精锐,从裂谷小道迂回敌后。三十人足矣,皆是血战中锤炼出来的老兄弟。陈远语气坚定,话锋却随即一转,但此行凶险,卑职无法保证全身而退。为安军中悠悠众口,也为了让大人安心……卑职恳请将那名女子交予大人看管。若卑职成功,请大人保她无恙;若卑职失败……任凭大人处置。

  这番话让张把总愣住了。他仔细打量着陈远,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年轻人,随即脸上绽开一个带着狠厉的赞赏笑容:好小子!把投名状直接塞到老子手里?有胆色!成交!你放手去干!

  谢大人。不过此女伤势未愈,还需赵老根每日诊治……

  准了!张把总大手一挥,现在,滚回去准备!

  从大帐中退出,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陈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

  李铁柱和王五立即从暗处迎上。陈远看向李铁柱,这个从黑风岭就跟着自己拼杀的老兵,此刻拳头紧握,脸上满是担忧。

  铁柱,陈远按住他结实的肩膀,我走之后,营里就交给你了。

  李铁柱重重抱拳,声音哽咽:大人放心!只要铁柱还有一口气在,绝不让任何人动咱们靖安哨一根汗毛!

  记住,陈远凝视着他的眼睛,你的任务是稳住大局。看好雷大炮那帮人,守住我们的根本。遇事多与赵老根商量,不要逞血气之勇。

  俺晓得轻重!李铁柱用力点头,指节因紧握而发白。

  陈远这才转向王五:都安排好了?

  周管事已经在野猪峪等候。我们从后山断崖的小路走,绝对无人察觉。

  黎明前出发。陈远最后望了一眼靖安哨营地的方向,但现在,要先演一出戏。

  次日清晨。

  靖安哨的营地一反常态地喧嚣起来。李铁柱带着士兵们在校场上大声操练,喊杀声震天。雷大炮的人则故意将装备弄得叮当作响,一派即将誓师出征的景象。

  在这番刻意营造的忙碌中,王五带着两名可靠的士兵,护送赵老根穿过营区,走向营地深处一个把守明显森严起来的独立小帐。帐外新增的四名守卫来自张把总的亲兵,看到是医官前来换药,仔细查验了赵老根的医箱,才挥手放行。

  帐内,林素问已经醒来,靠坐在简陋的铺位上。她肩头的伤处重新包扎过,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锐利。她看着赵老根打开医箱,却先低声开口,声音虽弱,却清晰异常:

  陈远呢?

  赵老根手上动作不停,头也不抬地低语:大人有要事,这几日不在营中。姑娘安心养伤便是。

  林素问的目光骤然变得深邃,她沉默片刻,极轻地冷笑一声:他倒是……放心。

  赵老根没有接话,只是熟练地为她换药。在包扎的间隙,他将一个小指大小的纸卷迅速塞进她未受伤的右手中。林素问手指一颤,随即不动声色地握紧。

  按时服药。赵老根大声说着,收拾好医箱,躬身退了出去。

  帐帘落下,重新隔绝了内外。林素问缓缓摊开手掌,展开那个小纸卷,上面只有四个潦草的字:

  信赵,待我。

  她的目光在那四个字上停留许久,指尖微微用力,将纸卷捻得粉碎。

  与此同时,营地西北角的马厩后,陈远和王五已换上了半旧的民服,身上没有任何能标识军旅身份的物件。

  都打点好了?陈远低声问,最后检查了一遍随身的一柄短刀和一小包金疮药。

  妥了。李哨官和雷当家会稳住局面。

  陈远点头,两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清晨未散的薄雾与山林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