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明晦争锋(六)-《缔王志》

  “呵呵呵……”

  辛扶眼含轻蔑地盯着汤宠骏,开口说道:

  “我没有什么要补充的,我已经交代的,就是事情的真相,汤大人没有别的要说了吗?”

  “你——”

  汤宠骏眉头微皱,死死地注视辛扶,语气极其冰冷地说道:

  “冥顽不灵的女人。”

  汤宠骏最后瞥了辛扶一眼,而这个女人的脸上依然是从容淡定的神色,不见半点慌乱。

  汤宠骏面上不动声色,却在心底暗自叹息一声,走出牢房,重新将牢门关上。

  见汤宠骏终于离开,辛扶长舒一口气。

  看向那被汤宠骏倾倒在地上的毒饭菜,辛扶显然并不如刚刚所保持的那般平静。那毒药,渗透进她的目光之中,使她的眼神不免流露出一股凄然。

  严万忠的狠毒行径,怎么不会让她感到心寒呢?可若是让她同意汤宠骏的条件,配合对方的行动,则同样也是天方夜谭。

  从他们夫妇接受严万忠的任务后,他们就和严万忠是一条船上的,想要跳船逃生,结果必然是粉身碎骨。且不说皇帝是否能够保住自己,单论他们夫妇将来的前途,就是一件值得她担忧之事。

  于她本人而言,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夫君将来能够有飞黄腾达之日。

  答应汤宠骏的条件,这看似合情合理,可却不但会害了她,也会害了她的丈夫。

  而坚定地追随严万忠,尽管严万忠在这过程中仍然会有出于利益考量而将他们狠心抛弃的行为,只要能跟着丞相大人把这些关卡都挺过去,顺利生存到最后,那么老丞相断断不会薄待身为有功之臣的他们夫妇。

  尤其是她的丈夫必将受到老丞相之赏识,高升之日不远矣。

  为了她的夫君,她知道,这一关她必须要坚持挺过去。她不介意冒更多风险,只要最后的结果能利好他的夫君。

  无论汤宠骏给她开的条件多么有诱惑力,她也坚决不能答应,害了自己事小,害了夫君,那她万死难辞其咎!

  辛扶如是想到。她坚信,汤宠骏绝无办法从自己这里取得任何有用的东西,无论何等手段。

  汤宠骏走出牢房后,好不容易迎来舒展的思绪就又纠缠成为一团乱麻。

  他将此番下毒当作突破口,以为能够一举说服辛扶答应配合,可辛扶的顽固超乎他的想象。这下他走捷径的努力宣告失败,一切还是只能一步一步推进。

  “汤大人。”

  “嗯?”

  汤宠骏一边沉思一边走路,突然才发现高鹤不知何时走到他的面前。

  汤宠骏连忙向高鹤行了一礼,并悄悄打量高鹤几眼,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如何,他总觉得高大人的神色又憔悴了许多,尤其是须发更为灰白,像一个迟暮老者。

  焦急在高鹤的眉眼之间奔涌着,他眉头紧皱,对汤宠骏询问道:

  “汤大人,案情调查得如何了?”

  汤宠骏面带愧疚。尽管他目前着手调查并未有多久,可面对高鹤的问讯,惭愧之色还是不可避免地攀上他的面颊。

  “在下无能,暂未取得重大突破。”

  “唉!”

  高鹤沉沉叹息一声,这让汤宠骏的惭愧更为加重。高鹤将一只手搭在汤宠骏的肩上,语重心长地对汤宠骏说道:

  “宠骏,一定要尽快办好啊!这些天在朝堂上,群臣们的声讨几乎不曾休止过,我与陛下还有少数几名大臣支撑得很艰难。

  如果还是不能拿出成果以塞众人之口,只恐大势难挽,陛下与高某之心血毁于一旦,兴国无望,社稷可忧!宠骏,不管使用什么手段,你要尽快取得进展。”

  “在下明白!在下一定会尽快的。”

  汤宠骏点了点头,压在他心头的担子也更重了几分。

  高鹤稍加思索后,又向汤宠骏询问道:

  “那个女人还没有招供吗?”

  汤宠骏微微摇头。

  “冥顽不灵,在下还未从她那取得进展。”

  “那……”高鹤犹豫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坚决。

  “不妨动用酷刑,区区一介弱女子,岂能挺住?酷刑之下,定能让她交代清楚事情原委,直刺严万忠老儿!”

  汤宠骏接着摇头。

  “不,大人慎重,此女十分狡猾,就算在下以酷刑逼迫其更改供词,等到会审之日,此女安能不会再度改口?她一口咬定原先供词是在逼迫下进行陈述,则不又令调查遭受重创?

  群臣必将再度大作文章,就连汤某也不得不因故遭受弹劾。且在下虽以为此女有九成之可能是在栽赃于周将军,可并不能不顾剩下一成之可能,强令其更改供词,否则这岂不是由追求真相,变为追求我等所欲之真相乎?

  欲求案情明朗,还需由在下逐步收集证据,万不可急躁。”

  “唉!”

  高鹤再度叹息一声,握紧的拳头在半空中挥出,可空有一膀子力气,终究只能打在空气上。

  他看向汤宠骏,忧虑地叮嘱道:

  “既然事情如此,高某也无法再说什么,汤大人有自己的方向,就按汤大人选定的路走。高某对查案等事一概不通,只能在朝堂上勉力维持,不使庙堂纷纭干扰到汤大人的调查。”

  “若能如此,再好不过,汤某谢过高大人!”

  “嗯,公务在身,高某便不再叨扰,汤大人悉心办理便是。”

  “是!”

  高鹤走后,汤宠骏独自一人在昏暗的长廊里思索了一阵。

  道阻且长,他在同时间赛跑,在同奸党较量,可他还不准备放弃,他会竭尽全力赢下这一局的,为了报答高大人的知遇之恩,也为了追求他心中之正义。

  汤宠骏决定将周羽之案暂且放一放,转而调查另外一桩案件——新军将士斗殴一案。

  汤宠骏在手下带领下前往那参与斗殴的新军将士牢房。

  打开牢门,汤宠骏看到了一名戴着枷锁的青年,幽暗的牢房里,那青年的双眼却像是一团火焰一般熊熊燃烧着,令汤宠骏印象深刻。

  汤宠骏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名新军将士,他这才发现这人自己之前似乎见过,而且当时还把自己气得不轻,他开口道:

  “杨焱云?”

  杨焱云没有理会对方的询问,在昏暗环境里,他并没有立即认出汤宠骏来,而是高度亢奋地对汤宠骏喊道:

  “放我出去!我是被冤枉的!那几个人呢?明明是他们先动的手,为什么只关我一个人?我要见陛下!陛下可以保证我的清白!”

  汤宠骏才刚和杨焱云接触,就已经有些无语了。

  难道说新军将士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吗?居然都这么的……天真无邪。

  汤宠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自己的感受,他能看出来,从周羽到面前的杨焱云,都是心向光明、刚直而不知污秽为何物之人。

  如果新军上下俱为此等之士,则大昭之强军有望也!可越是纯洁耀眼的光明,就越是容易被黑暗所盯上并吞噬,卑劣之徒手段之阴险,往往会超乎这些心怀明亮之人想象,从而在迫害之下摧折、湮灭。

  而汤宠骏追求正义、维护秩序,所扞卫的不正是这样一群人吗?他断无退缩之理,心中之坚决亦更加牢不可破。

  尽管内心已经对案情产生了偏向性,可汤宠骏绝不会轻易将之表露,他不会让这些因素干扰到他的判断。

  听杨焱云坚称自己是被冤枉的,汤宠骏面色依旧冷峻,平静地呼唤下手道:

  “取证词来。”

  下属将一沓纸递到汤宠骏手中,汤宠骏抻了抻送到手里的证词,目光注视着汤宠骏,不带任何情绪地说道:

  “这些是关于你动手打人的证词,从被你打的那几个禁卫军士兵,再到酒馆当时的顾客以及从业人员,一致指认是你先动的手,最后的结果也是你将几人打至重伤,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杨焱云眼里满是着急,连忙说道:

  “禁卫军又如何?就算他们是禁卫军,那也是他们先来挑衅我,我才动手打的他们,至于打至重伤,那仅仅是因为我打赢了,倘若我打输了,那重伤的不就变成我了吗?把那几个人也叫到牢里来!我要和他们当面对质!”

  “放肆。”

  汤宠骏冷冷说道: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又把你自己当成什么了?叫他们来,他们就得来吗?现在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

  杨焱云非常不服气,可还是只得应声道:

  “我明白了,你问吧。”

  汤宠骏仔细打量着杨焱云,拇指甲刮着下巴,正在进行沉思。

  若论这一案件最大的异常之处,那就是参与斗殴者的身份问题。

  杨焱云是新军将士,被他打的那几个人则是禁卫军将士,这两支军队的将士怎么刚好凑到一起又怎么刚好打了一架?

  再加上这件案件和周羽案件几乎同时爆发,更加剧了汤宠骏的猜疑。

  和周羽案件一样,杨焱云的案件蹊跷之处也不少,且多半也是严万忠势力在背后操盘。

  但这两个案件所处之困境也是一样的,哪怕汤宠骏在内心认定两人有八成以上的可能是被陷害的,可若拿不出任何有力证据,在“罪证”确凿的情况下,两个人没有办法洗刷冤屈,还是只能按所犯罪行进行处置。

  “到底要如何才能破局呢?”

  汤宠骏在心里询问着自己,他决定暂且压住心中之重重疑虑,继续向杨焱云展开问询。

  “你当天为何会出现在酒馆?”

  “新一轮征募在即,周将军念我们平乱有功,让我们在征募开始之前休息段时日,我闲的无聊,就上酒馆里喝酒吃菜。”

  “好。”

  汤宠骏在手里的纸上记了一笔,继续问道:

  “你又是如何和那些人起的冲突。”

  “我吃饭吃得好好的,那几个人突然围了上来,对我说我挑衅了他们,让我给他们赔礼道歉。我诧异无比,又见那几个人态度狂妄,屡屡出言不逊,一怒之下就动手打了他们。”

  “你事前知道他们的身份吗?”

  “我上哪知道?是他们自己说的。”

  “那……他们事前知道你是新军吗?”

  杨焱云愣了愣,思考一番后立即回答道:

  “知道!听他们说的话,他们知道我是新军,而我明明没有自报过身份……”

  说到这里,杨焱云如同恍然大悟一般,神采飞扬地对汤宠骏说道:

  “我明白了!我全部明白了!这是早有预谋的诬陷!您想想,我们新军将士怎么突然会同禁卫军将士撞到一起的?那几名禁卫军又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又为何要前来挑衅?

  这不明摆着了吗?这是有人在蓄意陷害我!我是冤枉的!这就是陷害!你们要明查啊!”

  听了杨焱云的这些话,汤宠骏淡淡一笑。

  “分析得还可以,以前我以为你是不带脑子的,没想到你脑子还算活络。”

  “啊?”

  杨焱云有些诧异,等他仔细打量一番汤宠骏的面容后,他才惊觉难怪面前之人如此面熟,这不是之前负责调查变乱大案的那个官员吗?

  杨焱云的心里百感交集,但为了自己能够洗刷冤屈,他急切地朝汤宠骏呼喊道:

  “大人!您一定要替我洗清冤屈啊!先前杨某对您出言不逊,是杨某之过也!杨某愧矣!万望大人不计前嫌,替杨某洗清罪名。

  我杨氏一门世代清白,奉公守法,从不敢犯下任何罪过,杨某岂可使家族蒙耻、使先祖蒙羞?杨某无颜归见家乡父老也!”

  杨焱云越说便越激动,悲怆难捺之下,两行热泪竟然罕见地从他的脸颊上流下。

  汤宠骏平静地打量着杨焱云,说道:

  “若真有冤屈,则汤某自会负责查明,你不必担忧。此案件种种之蹊跷,汤某心中亦有数,但若要彻底查明,还需要徐徐图之,你且继续等候。”

  “杨某明白了!多谢大人!若大人真能替杨某洗清冤屈,则杨某愿……”

  “闭嘴。”

  汤宠骏毫不犹豫地打断了杨焱云的感激之言,冷冷道:

  “我不是在为某个人而办案,我是在为正义和秩序而办案,请你不要误会。若真能让你洗冤出狱,你也无需报答我,继续奉公守法便是,此皆我之职务尔。”

  “是。”

  杨焱云点了点头,看向汤宠骏的眼神也不由地多了抹钦佩。

  如今,他将洗刷冤屈的希望都寄托在眼前之人身上,他坚信,对方一定会还自己一个清白。

  汤宠骏嘱咐杨焱云继续等候后,就退出了牢房。

  他正在思索着接下来的行动,通过杨焱云的供词,他可以大胆地推测此番斗殴乃是蓄意谋划而成。

  想要破案,还是得出那几个与禁卫军士兵身上着手,但这又回到了一个老问题上,即除非对方改口,杨焱云殴打禁卫军士卒仍旧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凭着这些人沆瀣一气的一贯作风,想要他们改口实难成真。

  而且以汤宠骏的推断,禁卫军士兵牵涉其中,所为的也就是利益二字。

  新军扩编,威胁到的是禁卫军利益,禁卫军士兵来这一出,自然是阻止新军成功扩编。

  那几个士兵打也挨了,目的也达成了,维持原状,那就是他们的利益最大化,他们又怎么能在这种时候突然改口招出实情?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实现。

  所谓的突破口,仅仅看上去是突破口而已,可一旦真的尝试突破,才发现这一个个的突破口每一个都仿佛坚不可摧、难以撼动。

  如此窘迫的局面,让汤宠骏感到就像是在下五子棋一般,他已经将三字连成一线,只要再下一子,那就是四字连线,然后再添上那么一子,他就可以夺得胜利。

  可这三字到五字之间的距离简直就像是天南地北,他想要下满五子,可他的对手总能在这之前堵住他的路线,使他的努力宣告白费。

  既然如此,一个三子一线会被轻易防住,多个三子一线交叉在一起,他的对手又该如何应对?

  恍惚间,汤宠骏似乎有了新的主意。

  如今的案情看似纷乱复杂,可它们全部都是从一处根上发出的枝芽,而这处根,汤宠骏笃定必是丞相府,也即严万忠的府邸。

  在这背后统筹、谋划这一切的,只可能是严万忠这一大奸,舍此之外,再无一人能掀起此等波澜。

  自己要破案,绝不能只瞄准几株杂草上打,就算打中了,他的敌人将毒杀辛扶等手段再运用一次,一个不慎,那么一切还是只能以前功尽弃而告终。

  自己要查,就得追着严万忠身上查,揪着这一罪恶源泉死不松手,方能有转败局为胜利之可能。

  想明白这点后,汤宠骏要做的就是找出各个案件里能和严万忠牵扯上关系的地方,并紧盯着这些地方上查。

  他整理着一切收集到的线索与信息,思绪飞速般运转。

  首先是周羽受贿案里辛夫人所送之礼品,这些礼品哪一个的价值都极其不菲,特别是那份茶叶,珍稀异常,在京城有价无市。

  以辛夫人一家之财力,想要购买这两件礼品显然不太可能,而辛夫人对这些礼品的来历也是只字未提。

  那答案便呼之欲出了,这礼品就是丞相府交给的辛夫人一家,再让他们转送到周羽家中的,就算这礼品不是直接提供,那这资金也必定是间接提供。

  沿着来源追查,必定能威胁到严万忠本人。

  其次就是禁卫军士兵与杨焱云的斗殴,这件案件会发生多半也是受严万忠直接或是间接指挥,但汤宠骏所能加以利用的仅限于那几个参与斗殴的禁卫军士兵。

  汤宠骏知道自己只怕难以用这些人威胁到严万忠本人,可这并不妨碍他巧施手段。

  透过毒杀未遂事件,汤宠骏能够笃定这诏狱里必有严万忠的耳目。

  自己在这诏狱中所做的一切,乃至那些囚犯在诏狱中所做的一切,都会被汇报到严万忠耳中,让对方对自己的动向了如指掌,从而稳如泰山般地从容应对,这正是汤宠骏陷入被动之所在。

  想要摆脱这一被动,就当摆脱严万忠的耳目,也就说——转移阵地,是他的当务之急。

  汤宠骏可以向高鹤禀明,由高鹤向陛下转达,让陛下设置一间特殊牢房,所用人员全部选取亲信之人以防渗透,再将辛扶、常岚、几名参与斗殴的禁卫军将士等涉案人员全部关进去,把他们的状况同严万忠彻底隔绝开来。

  届时,他还能够适时放出点假消息迷惑视听。严万忠掌握不了他们的动向,无法预知他们会不会因何变故选择反水,那他必将疑虑重重,失去原先的应对从容。

  如此一来,严万忠接下来的招式就必定走样,直至暴露越来越多的破绽,给予汤宠骏反击之绝好机会。

  斟酌一番后,汤宠骏下定了决心,迷雾重重,这只怕是当下唯一的破局之法,也是在严万忠的幕后操纵下唯一可以进行招架的方案,当速行勿疑!这一次,一定要打严万忠一个手忙脚乱。

  ……

  ……

  “丞相!”

  汪亿行色匆匆地赶来见严万忠。

  见汪亿如此急忙,严万忠颇为不满,坐在座椅上向汪亿训斥道:

  “急什么?天是能塌下来不成?”

  汪亿向严万忠开始了汇报。

  “丞相,查案组那边似乎有新动向了!那汤宠骏好生大胆,居然说服陛下另设置了一处监牢,并将常岚夫妇乃至那几名禁卫军士兵都关了进去。我们的人暂时还无法渗透到里面去,现在我们对审案的情况也一无所知了!”

  “居然有此事?”

  严万忠闻言也不禁眉头皱起,坐在椅子上沉思着。可汪亿的禀报仍然不算完,他继续对严万忠说道:

  “非但如此,汤宠骏还派人查封了常岚的府邸,只怕又将有大动作。”

  “查封府邸?这又是在打什么算盘?”

  严万忠很是疑惑,他的思维早已不比当年敏捷,可直觉告诉他,这其中定有蹊跷,那汤宠骏到底在谋划些什么?紧接着,他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握紧拳头沉声道:

  “好哇!好哇!这汤宠骏可不是在查案子,而是冲着老夫来的啊!老夫为了让常岚能有办法送礼,差下人提供了一笔不小的银两,他们顺着这条线索查,是想查到老夫的头上!就连将有关人员统统收押,也是为了将老夫拉下马来。”

  “什么?”

  汪亿大吃一惊,赶忙询问道:

  “丞相,那现在又该如何是好?我们的毒杀计划失败,不但没能顺利灭口,反倒很有可能让那女子反水,为皇帝所用,对我们不利,这样一来,我们的处境就危险了。

  况且连常岚也被抓进了牢里,安知这对夫妇不会在那汤宠骏诱使之下叛变?丞相您可有何对策?”

  严万忠没有立刻答话,似乎是在这一时半会儿之中,他也拿不出什么应对之法来。

  曾经他最大的优势,莫过于信息上的优势,汤宠骏未必知道幕后的他,而他却能做到对汤宠骏那边的动向了如指掌,让一切进展不出他的所料。

  可转移犯人这一招实在是高,真可谓是给了他一记釜底抽薪。他不光失去了最得利的信息优势,还将自己本人暴露在汤宠骏的视线之下,种种迹象都在表明,这汤宠骏就是在冲着自己来的,他是要和自己打擂台啊!

  “哼!”

  严万忠重重一掌拍在一旁的桌案上,一抹阴森的笑容爬上他的嘴角,令他的脸色看上去恐怖至极。

  “好!好!好!哈哈哈哈哈……看来老夫的确是低估了这汤宠骏,老夫本想着派几个小卒子同皇帝过个几招,让皇帝吃足教训,没想到皇帝找的这个汤宠骏手段了得,敢将老夫的军!

  呵呵!老夫好久没有直接同人交手了,这汤宠骏胆敢朝着老夫来,那老夫就陪他玩玩。”

  “丞相……”

  严万忠此刻的面庞令汪亿都不免有些胆战心惊,但更胜一筹的,是汪亿心中熊熊燃烧着的报复之火。

  他目光狠厉,再一次向严万忠说道:

  “丞相您有何对策?汪亿愿即刻执行!绝对要对皇帝小儿和那汤宠骏小儿施以颜色。”

  严万忠的神情恢复了一直以来的悠然,向汪亿说道:

  “你说说,那汤宠骏大张旗鼓地抓人,又大张旗鼓地转移犯人,最直接的目的是什么?”

  “这……”

  汪亿略作斟酌,看向严万忠回答道:

  “收集证据,图谋策反!”

  “不,这不是他最直接的目的,这种事情他在诏狱也能做。”

  严万忠摇头否定,并给出了他的答案。

  “他真正的目的,是在等老夫犯错。”

  “原来如此!让丞相掌握不到信息,从而犯下不该犯的错误,何等狡猾!丞相果然英明!但……坐以待毙只怕也绝非良策。”

  “呵呵呵……”

  严万忠冷笑一声,端起茶水后抿了一口,接着说道:

  “老夫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不过呢……”

  严万忠抚着长须,微眯着眼睛说道:

  “目前之情况,已经不如当初预想之顺利。欲求继续推进下去,就不能不做出取舍来。嗯……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矣!那汤宠骏不是直接把调查的矛头对准到老夫身上吗?老夫又为何不能把阻止调查的矛头对准到陛下身上?

  哼!究其根本,废掉那周羽或是那杨焱云,都不是我们目的之所在,我们真正的目的在于阻止新军扩编。如果我们能同陛下达成妥协,即陛下不再坚持扩充新军,那老夫就不再策动群臣发起抗议,同时默许周羽案件平稳落地。

  至于禁卫军内的抗议声潮也能随之平息。倘若陛下愿意与老夫达成一致,那汤宠骏的调查还有任何意义吗?自然也就宣告终止了,安能伤到老夫分毫?”

  “丞相实在高明!”

  汪亿由衷地发出赞叹。

  “丞相这招,制汤宠骏,而不其制之于本人,反制之于于陛下,汤宠骏意图抓住丞相之破绽以对丞相不利之企图可告破灭矣!只不过……”

  汪亿的眼里闪过一丝愤恨,感叹道:

  “就这么放过了周羽还有那汤宠骏,实在恼人!”

  对于汪亿的感叹,严万忠只是冷冷说道:

  “如果灭口的计划能够顺利施行,那么老夫就什么措施都不必采取,只用静静等待汤宠骏的调查一无所获,陛下在群臣施压下一败涂地就足够了。

  可灭口计划没有成功,不但让汤宠骏意识到老夫对诏狱的渗透,还让那女人反水的可能大大提升,现在人都被转移了,他们也查到要害之处了,再不做出割舍,是准备满盘皆输吗?”

  “在下失言!”

  汪亿不禁冷汗直下。

  他实在是大意了,他本以为毒杀计划几乎没有任何坎坷就能立马成功,那女人一死,他们都将高枕无忧。

  但毒杀没能得手,让他在老丞相面前大失颜面,岂能不令他心生惊恐?

  不安之下,他决定想办法为自己找补一二,只见他的目光闪过一抹锋利,向老丞相提议道:

  “丞相!汪某愿将功折罪矣!毒杀那女人未成,实乃在下粗疏大意,未能叮嘱好下人所致,在下保证,决计不会再犯!在下以为…在下以为可以将那汤宠骏铲除,以免后患无穷!在下此次绝不会有任何错失!”

  严万忠颇感诧异地看了汪亿一眼,冷哼一声后说道:

  “还是免了吧!连一个犯人都除不掉,拿什么除掉一名朝廷命官?成功不了倒也罢了,若是为其抓住破绽,再度展开追查,则情况岂不更加恶化?”

  汪亿再度汗颜,但为了重拾老丞相的信任,以及把这个胆敢威胁他们的汤宠骏除掉,他豁出去,态度坚决地对严万忠说道:

  “请丞相您让在下一试!那汤宠骏不是什么达官显贵,仅仅是中等之家,就连出行也只是步行而不驾马车,可谓毫无防备,在下遣人出其不意,定能一举杀之!使大局瞬间逆转。

  且在下一定会叮嘱仔细,就算不能一击成功,也无损于丞相!还请丞相宽心,给汪亿一个机会。倘若陛下不愿向丞相您妥协,此举亦不失为后备之策。

  汤宠骏此人非比寻常,您不及时将之除掉,难道是准备让他得到高鹤与陛下的提拔重用吗?汪亿只恐丞相之心腹将生一大患也!”

  汪亿的劝说下,原本无心再动干戈的严万忠犹豫了起来。

  见严万忠有所动摇,汪亿期待无比,只等严万忠下发命令,自己依照命令执行,利用这次行动挽回自己的颜面,使自己这二把手的地位能够稳固如山。

  再一次轻轻抿了一口茶后,严万忠向汪亿给出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