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冥河遗骸-《棺中妻》

  空间扭曲带来的撕扯感远比之前遭遇乱流时更甚,仿佛要将灵魂都揉碎重组。

  安心只觉得眼前一黑,所有的感知都在瞬间被剥夺,唯有怀中镇河镜传来的灼热,以及背后魏殳那逐渐微弱的生机,如同锚点,让她勉强维持着一丝清明。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噗通——”

  沉重的落水声响起,刺骨的冰寒瞬间包裹了全身。

  那不是寻常的寒冷,而是直接侵蚀神魂、冻结生命本源的冥河之水特有的死寂之寒!

  安心猛地一个激灵,呛入一口冰寒刺骨的河水,那滋味仿佛有无数根冰针刺入魂魄,让她几乎瞬间失去意识。

  她拼命挣扎起来,发现他们正身处一条不算宽阔的河道之中。

  河水是沉郁的墨黑色,粘稠得如同液态的阴影,水面上漂浮着点点苍白色的磷火,映照出两岸嶙峋怪异的黑色岩石。

  这里的光线极其昏暗,仿佛永恒的黄昏,空气中弥漫着浓郁不化的死气与一种陈腐的、类似水生植物腐烂的气息。

  “魏殳!”

  安心第一时间看向身后。

  魏殳依旧昏迷,脸色在冥河之水的浸泡下更显青白,气息如同游丝。

  那口青铜古棺沉甸甸地压在水底,若非安心死死抓住魏殳,他恐怕也要随之沉没。

  她强忍着神魂被冥河水侵蚀的剧痛,奋力拖着魏殳,朝着最近的河岸游去。

  冥河水沉重无比,每一分移动都耗费巨大的力气,轮回紫府中那点残存的力量正在飞速消耗。

  终于,她艰难地将魏殳拖上了布满滑腻黑色苔藓的河岸。

  自己也瘫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寒的死气,肺部如同被刀割。

  她顾不上自己,立刻检查魏殳的状况。

  他的情况极其糟糕,身体冰冷,皮肤上的裂纹在冥河水的浸泡下似乎有扩大的趋势,暗金色的血液不再流淌,反而呈现出一种凝固的、不祥的晦暗。

  他体内那股失衡的力量更加混乱,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又像是即将彻底熄灭的余烬。

  更让安心心悸的是,那口被他视为性命交修、沉重无比的青铜古棺,此刻棺盖的缝隙处,正丝丝缕缕地向外逸散着一种令人极度不安的、混杂着死寂与疯狂的气息。

  仿佛棺内镇压的东西,因为魏殳的虚弱和冥河环境的刺激,正在逐渐苏醒。

  必须尽快稳住他的伤势!

  安心咬牙坐起,再次试图调动生命源滴。

  然而,这一次,她骇然发现,轮回紫府中那点微弱的生命源滴之力,在接触到魏殳身体时,竟如同水滴落入烧红的烙铁,发出“嗤嗤”的声响,非但无法滋养,反而引动了他体内那股沉寂的阴煞死寂之力剧烈反弹!

  “呃……”

  魏殳在昏迷中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抽搐起来,皮肤表面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安心立刻停止了输送生机,脸色难看至极。

  魏殳的本源失衡已经到了极其危险的地步,寻常的生机之力不仅无效,反而会加剧冲突,加速他的崩溃!

  怎么办?

  她环顾四周,这条冥河支流寂静得可怕,两岸是望不到头的黑色怪石,天空是永恒的昏黄,看不到任何出路,也感知不到任何生灵的气息,只有无尽的死寂与荒凉。

  这里仿佛是冥土中被遗忘的角落,连那些修正之刃一时半会儿也难以追踪而来。

  但同样的,这里也找不到任何可以疗伤的资源。

  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魏殳本源崩溃,被青铜棺反噬?

  就在安心心急如焚之际,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缓缓流淌的冥河水面。

  在那墨黑色的河水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折射出了一点微弱的、不同于苍白磷火的光芒。

  那光芒带着一种极其隐晦的、古老的宁静意味。

  安心心中一动,强撑着走到河边,凝神望去。

  只见在河底沉沉的淤泥与残骸之间,半掩埋着一块约莫巴掌大小的碎片。

  那碎片似乎是某种玉石材质,通体呈温润的乳白色,表面刻有模糊的、与冥土风格迥异的祥云纹路,那微弱而宁静的光芒,正是从这碎片上散发出来的。

  这光芒……

  竟然能在这死寂的冥河之底不被侵蚀?

  安心没有犹豫,忍着神魂被河水侵蚀的刺痛,伸手探入河中,小心翼翼地将那枚碎片捞了起来。

  碎片入手温润,并非想象中的冰冷。

  一股清流般的气息顺着掌心流入她近乎枯竭的经脉与神魂,竟然暂时驱散了些许冥河水带来的冰寒与死寂感,让她精神微微一振。

  “这是……安魂玉的碎片?”一个微弱沙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安心猛地回头,发现魏殳不知何时又苏醒了过来,正艰难地偏头看着她手中的碎片,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追忆。

  “安魂玉?”

  “……上古时期,冥府初立之时,用以安抚躁动亡魂、稳固轮回秩序的宝物……早已在漫长的岁月中损毁殆尽……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碎片……”

  魏殳断断续续地解释道,他的目光落在碎片散发的宁静光芒上,体内那股躁动不安的阴煞死寂之力,似乎被这光芒照耀,稍稍平复了一丝丝。

  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但这无疑是目前唯一对魏殳伤势有积极影响的东西!

  “这东西对你有用?”安心眼中燃起希望。

  “……微乎其微……但……聊胜于无……”

  魏殳喘息着,“更重要的是……有安魂玉碎片沉积的地方……意味着……附近可能存在……上古冥府的……遗迹……”

  上古冥府遗迹?

  安心心中一动。

  如果真有遗迹,或许能在其中找到更多安魂玉,或者其他能稳定魏殳伤势的方法!

  她立刻将手中的安魂玉碎片放到魏殳胸口,那温润的光芒笼罩着他,虽然无法根治,却如同在狂暴的风浪中投下了一枚小小的定船石,让他痛苦的神色略微缓和。

  “你还能感应到其他碎片,或者遗迹的方位吗?”安心问道。

  魏殳闭上眼,似乎在以其守棺人的特殊本质,感应着周围的环境。

  片刻后,他极其艰难地抬起手指,指向冥河下游的方向。

  “……下游……死寂之气更重……但……有一丝……类似的……宁静波动……”

  下游!

  安心看向那仿佛没有尽头的、流淌向更深沉黑暗的冥河支流,深吸了一口冰冷的死气。

  没有其他选择了。

  她将魏殳小心地安置在相对干燥的岩石旁,再次尝试背负起那口青铜古棺。

  那沉重的重量依旧,几乎要将她压垮。但她知道,这口棺椁关系到魏殳的生死,绝不能丢弃。

  然后,她搀扶起几乎无法自行站立的魏殳,将那块安魂玉碎片塞进他冰凉的手中。

  “坚持住,我们往下游走。”

  两人一棺,沿着死寂的冥河支流,步履维艰地向下游跋涉而去。

  身影在昏黄的光线下被拉长,融入这片被遗忘之地的无边荒凉之中。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冥河水面下,一团浓郁得化不开的阴影,悄无声息地跟随移动着,偶尔翻涌起一串细微的、带着腥味的气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