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远征军的困境-《白银之辉》

  瓦加德要塞指挥所的木板门在艾伦身后关上,却隔绝不了外面传来的压抑声响——伤兵偶尔无法抑制的呻吟,铁匠铺里传来的、为修复受损装备而发出的急促敲打声,以及风中隐约传来的、来自峡湾深处的、如同野兽咆哮般的维库号角。卡伦·钢刃守备官的话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情况比我们看到的更糟,”艾伦对他的伙伴们低语,目光扫过眼前三人凝重面孔,“兵力、物资、情报……我们几乎在所有方面都捉襟见肘。”

  维琳点了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法杖上的宝石。“要塞的奥术屏障能量水平很低,仅能维持最基本的预警功能。卡伦提到,他们随军的法师在之前的遭遇战中折损了近三分之一。维库人的符文魔法不仅强化了他们自身,似乎还能干扰我们的法术侦测。”

  莱拉尔的感受更为直接,他翠绿的眼眸中带着一丝痛苦。“这片土地在死亡的气息下窒息。树木被强行扭曲,用于建造攻城器械;动物要么逃离,要么被转化为扭曲的怪物。我试图与这里的自然之灵沟通,得到的只有混乱与痛苦的回应。要塞周围的土地……正在死去。”

  “嘿,至少我们还有矮人火药和足够的子弹!”布雷恩试图提振士气,拍了拍他鼓囊囊的弹药袋,但他紧皱的眉头出卖了他真实的担忧,“不过,守备官说他们的火炮弹药储备只够应付一次中等规模的进攻。而且你们看到那些新兵了吗?有些小子连握剑的姿势都不标准,就要面对那些站起来比两个矮人还高的维库狂战士……”

  困境如同嚎风峡湾的浓雾,无处不在。艾伦很快便有了更切身的体会。他被临时邀请参与一次前线物资分配会议。不大的房间里,几位中下层军官为了有限的资源争得面红耳赤。

  “……我的斥候需要那些新运来的望远镜!没有视野,我们就像瞎子!”一位面色憔悴的侦察队长几乎在咆哮。

  “我的伤员需要更多的绷带和止痛药剂!难道让他们活活疼死吗?”医疗官的声音带着绝望的愤怒。

  “第三号哨塔的围墙必须加固!如果下次维库人带着他们那些该死的亡灵战犬冲过来,我们根本守不住!”工兵指挥官用力捶打着桌面,震得地图上的小旗微微颤抖。

  卡伦·钢刃坐在主位上,双手交叉抵着额头,疲惫地听着各方诉求。他最终做出的决定,是无奈的取舍,每一项都意味着另一处的风险增加。艾伦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圣光的教义教导他公正与庇护,但在这里,资源极度匮乏的前线,所谓的“公正”往往意味着冷酷的权衡。

  会后,艾伦和布雷恩决定巡视一下要塞的防御。他们走上加固过的木制围墙,冰冷的寒风立刻穿透了盔甲的缝隙。士兵们裹着厚重的毛皮斗篷,在哨位上不停跺脚以保持体温和清醒。他们的眼神望向峡湾深处那片未知的黑暗时,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恐惧。

  “他们害怕的不只是死亡,布雷恩,”艾伦轻声对矮人说,“他们害怕的是死后不得安息,害怕自己会变成外面那些行尸走肉的一员,将武器对准曾经的战友。”

  布雷恩咕哝着往海里啐了一口:“该死的巫妖王……这根本就不是堂堂正正的战斗!”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惊慌的呼喊从要塞大门方向传来。一名浑身是血、盔甲上布满冰霜和撕裂痕迹的骑兵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下来,被卫兵搀扶着冲向指挥所。

  “是派往新阿加曼德的联络员!”有人认出了他,惊呼道。

  不好的预感如同冰水般瞬间浸透了艾伦。他和布雷恩立刻赶回指挥所。只见那名信使正瘫坐在椅子上,艰难地喘息着,向卡伦汇报。

  “……完了……全完了……”信使眼神涣散,声音断断续续,“他们……他们不是围攻……是渗透……瘟疫……绿色的浓雾……活着的人开始咳嗽,发烧,然后……然后就变成了它们的一员!我们突围时……里面已经……已经全是亡灵了!”

  新阿加曼德失陷,并非被外力攻破,而是从内部被天灾瘟疫彻底转化。这个消息像一场更寒冷的暴风雪,席卷了整个瓦加德。恐惧如同无形的瘟疫,开始在守军之间蔓延。最大的威胁并非来自外部的刀剑,而是来自内部无声的腐化。

  艾伦走出指挥所,看着阴霾的天空和沉寂的峡湾。圣光在他体内流转,却无法驱散这弥漫在空气中、深入骨髓的寒意。远征军的困境,不仅仅是缺人少粮,更是士气与信念在残酷现实和诡异邪恶面前的摇摇欲坠。

  维库人不会给予联盟喘息之机。就在新阿加曼德陷落的噩耗传来的同一天傍晚,沉重的战鼓声从乌特加德城堡的方向传来,伴随着无数野兽般的咆哮。瓦加德的城墙之外,黑影攒动,冰冷的兵刃反射着最后的天光。真正的考验,即将到来——维库人的第一次冲击,如死亡潮水般涌向这座摇摇欲坠的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