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集体自杀案-《大案纪实録》

  1998 年 2 月 20 日傍晚五点半,长春的天已经擦黑了。绿园区公安分局青年路派出所的电话突然尖声响起,听筒里传来一个女青年带着哭腔的报案:警察同志,快来!我妈和三个阿姨在我家... 集体割腕了!

  警车呼啸着冲进居民楼,六楼的防盗门虚掩着,推开门就闻到浓重的血腥味。两间卧室里,每张床上都躺着两个老太太,手腕上的刀口还在渗血,童凤兰的两个手腕都划了口子,血把床单洇出深色的花。每人枕头边都压着一张纸,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吾等自愿升天,与旁人无干。

  民警们七手八脚把人往医院送,警灯在楼道里晃出急促的光。这四个老人分别是 52 岁的童凤兰、60 岁的童凤霞、53 岁的牛淑春和 73 岁的周福琴,邻居说她们最近总凑在一起 ,跟一个叫 的姑娘走得极近。

  那姑娘神了去了, 楼下小卖部的大姐搓着手说,会画符驱鬼,还能发功治病。老太太们见了她,比见亲闺女还亲,一口一个 佛老人家 地叫。

  医院里,牛淑春先醒了过来。这个 53 岁的老人望着天花板,眼神发直,半晌才对守在旁边的民警说:小晶叫王晶,家在光复路... 昨天上午她把我们领到童凤兰家,说要办集体升天仪式。给了我们每人两颗红药丸,还有一包白粉末,说吃了就能上西天享福... 醒来就发现钱和首饰都没了。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办案民警心里。四个老人随身携带的一万多现金、金戒指银镯子全没了,这哪是自愿升天,分明是杀人骗钱!绿园区分局副局长张红连夜牵头,政保科和派出所的民警组成专案组,一张无形的网在长春城里撒开。

  他们摸到王晶母亲家蹲守,寒夜里裹着大衣守了一天一夜。22 号清晨,一个穿红棉袄的姑娘缩着脖子出现在楼道口,刚要敲门就被按住了。正是王晶,这个号称 大仙附体 的姑娘,被抓时脸白得像纸。

  审讯室的灯光下,王晶倒显得镇定。她才 20 岁,小学毕业就跟着妈摆地摊,说起话来却一套一套的。我会心法功,身上有菩萨附体, 她瞟着民警,嘴角带点嘲讽,那些老太太自愿信我,我有什么办法?

  案卷里的细节越审越惊心。这姑娘原名叫王莎莎,13 岁那年生了场大病,她妈曲秀云就到处跟人说:我闺女醒了就不一样了,菩萨附了体,能给人看病。 一开始没人信,王莎莎就自己演 —— 说话变着嗓子装神仙,把高锰酸钾含在嘴里假装 吐仙血,从耳朵眼里掏点湿棉花说是 驱出来的病气。

  几个信佛的老太太渐渐就被她唬住了。童凤兰最早上钩,觉得这姑娘 身上有灵光,带着姐妹们天天来 。王莎莎口才好,把从佛书上看来的句子翻来覆去地讲,时不时掉两滴眼泪,比戏台上的角儿还动情。民警后来都承认:这姑娘要是演戏,绝对是影后级别的。

  骗到信任就该骗钱了。她先说要做生意周转,向老太太们借了几万块,许诺给高额利息;过阵子又说 身上的菩萨饿了,需要钱打点,又骗走几万。最荒唐的是,她还跟童凤兰的儿子处过对象,后来男方嫌她 神神叨叨 提了分手,这成了导火索。

  我堂堂大仙,他敢甩我? 王莎莎在审讯室里拍着桌子,我就是要让童凤兰知道厉害!

  1998 年 2 月,她开始在老太太们耳边吹风:1999 年就是世界末日,天塌地陷,只有提前升天才能躲过劫难。 又说升天得带足钱,到了那边想买个煎饼果子都得花钱。老人们信了,开始变着法儿凑钱。

  2 月 19 号,王莎莎去药店买了 100 片安眠药,怕引起怀疑,还顺带买了些感冒药。回家把安眠药碾成粉,分成四包。转天一早,她挨家叫老太太们:升天日子提前了,早点去占个好床位,去晚了只能睡地下!

  老人们跟搬家似的,除了现金首饰,还揣着床单被罩、大米白面,连油盐酱醋都没落下。到那边就能自己做饭,省得花钱买。 童凤霞临出门时,还往包里塞了把菜刀。

  王莎莎在童凤兰家给她们 登记升天物品,写完册子就拿出红药丸 —— 其实是面粉团,又把安眠药粉冲成水。喝了这个,轻飘飘就上西天了。 老人们听话地喝下去,没多久就昏昏沉沉倒在床上。

  中午 12 点 45 分,王莎莎拿起裁纸刀,慢悠悠地划破四个老人的手腕。轮到童凤兰时,她特意在另一只手腕上多划了一刀,谁让她儿子甩了我。随后揣起钱和首饰,锁门扬长而去。

  案子在吉林炸开了锅。记者去看守所采访时,王莎莎还梗着脖子:我顶多一半责任,谁让她们傻?我说能升天她们就信,活该!

  这话刺耳,却让人没法反驳。那些老太太不是傻子,有的还当过车间主任,可怎么就栽在这么拙劣的骗术里?

  王莎莎的骗术其实没什么新鲜的。用面粉团当仙丸,拿高锰酸钾装吐血,成本不到十块钱的 保全旗 卖两千二。可她抓住了老人们的软肋 —— 对死亡的恐惧,对孤独的焦虑,还有那点 想多活几年 的贪心。

  就像现在楼底下那些给老人送鸡蛋的 健康公司,跟王莎莎的路数差不多。只不过现在不喊 了,改叫 ;不说 菩萨附体,换成 老中医传人。照样有人排队交钱,照样有老人把退休金全投进去。

  说到底,骗子们吃透了人心。人老了,怕生病,怕孤单,怕被时代丢下。当儿女们忙着上班挣钱,没空听他们唠叨时,骗子们端着热水壶凑上来:阿姨,我给您捶捶背,三两句暖心话,就让老人掏出了存折。

  王莎莎后来被判了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四个老太太经抢救都活了下来,出院后再也没见过面。童凤兰搬家时,把那床带血的被单剪成碎片,一把火烧了。

  可这世上的骗局,从来没断过。就像春天的草,烧了一茬又冒出来,换个马甲,照样有人心甘情愿往里跳。

  或许我们该想想,当家里老人对着电视购物频道两眼放光时,当他们偷偷买了一堆 保健床垫 时,是不是该放下手机,多陪他们说说话?有些坑,不是老人傻,是我们给的温暖太少,才让骗子钻了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