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幽潭迷雾·水影深处-《从精神病院走出的地仙路》

  老皮的胡须突然炸成了毛球,我正弯腰给惊云舔伤的雷纹抹药,它冷不丁用爪子拍我耳垂:东边水腥气不对,暗河的味儿混着腐泥——能通山腹。

  山风卷着松针刮过岩缝,我摸到后腰的伤还在渗血。

  玄冥宗那几个穿青袍的追了三天,昨晚在松树林里被雷虎幼崽的炸毛掀翻了两个,但他们腰间挂的铜铃还在脑子里晃——那是追踪法器的响动。

  能绕开追兵?我捏紧怀里的羊皮纸,幻狐的血线硌得胸口发疼。

  老皮顺着我手腕爬到肩头,尾巴尖扫过我后颈:暗河在断龙涧下边,黄鼬说十年前矿难封了洞口,现在被水冲开条缝。它突然抽了抽鼻子,有铁锈味,像...血渗进石头里泡久了。

  火尾狐蹲在我脚边,耳朵转向东边,绿眼睛里映着我发皱的衣角。

  它喉咙里滚出低鸣,前爪扒拉我的裤管——这是催我做决定的老动作。

  惊云的雷纹又亮了,小老虎崽子把脑袋往我腿上拱,雷弧在它绒毛间噼啪炸开,倒像是在说我护着你。

  我摸了摸它们的毛。

  火尾狐的毛还是烫的,惊云的雷纹灼得我掌心发麻,老皮的尾巴尖沾着岩缝里的青苔,带着股潮湿的土腥。

  这些温度让我喉咙发紧——上一次被活物暖着,还是妹妹缩在我怀里说哥,我怕的时候。

  我把药囊系紧,指尖擦过藏在衣襟里的布片,字的炭痕已经蹭到了指腹。

  暗河入口藏在两块叠在一起的青岩下,老皮先钻进去,灰影子在水面上投出个晃动的点。

  我脱了鞋,水刚漫过脚踝就冰得人打颤。

  火尾狐叼着我的裤脚,惊云用脑袋顶我后腰,我们像串被线牵着的珠子,顺着老皮的声往深里挪。

  水面黑得像泼了墨,可低头看时,竟有星星点点的蓝光从水下浮上来。

  我蹲下身,指尖刚碰到水面,整个人就僵住了——那蓝光不是自然的,是刻在岩壁上的符文在发光。

  那些歪歪扭扭的纹路爬满了潭壁,像蛇,像树根,更像...幻狐咽气前,从爪子里迸出来的光痕。

  幻狐的灵...我脱口而出,手按在岩壁上。

  冰凉的石头突然发烫,有细流般的东西顺着指缝往身体里钻,是灵气,带着股清甜的草香,和幻狐最后舔我手心时的味道一模一样。

  老皮了一声,从前面的石缝里探出头:下边有台阶!

  水下真有石阶,青石板被水泡得滑溜溜的。

  我托着惊云的肚子,火尾狐咬着我袖口,我们一级一级往下挪。

  越往下,符文的蓝光越亮,潭水也不再那么冰了,反而像泡在温泉里,连伤口的疼都淡了。

  直到潭底突然翻起一串水泡。

  凡人......

  声音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像风穿过竹筒,又像水漫过空瓮。

  我猛地抬头,水面上的光斑突然扭曲成一道影子——半透明的,能看见她身后的符文在流动,可那张脸却清楚得可怕:眉尾挑着,眼睛是淡青色的,嘴唇抿成一道线,像在看什么脏东西。

  你为何踏入禁地?她的声音裹着水,灌进我耳朵里。

  我喉咙发紧,惊云的雷纹一声炸响,火尾狐挡在我前面,毛全竖成了刺猬。

  老皮从我的衣领里钻出来,爪子掐进我脖子:装弱!

  她是灵体!

  我...被逼的。我松开紧攥的拳头,让自己的声音抖起来,玄冥宗要抓我当祭品,我逃到这儿...真没恶意,就想借条路。

  她的影子晃了晃,指尖突然戳向我眉心。

  眼前一黑。

  再睁眼时,我站在一片发光的网里。

  无数银线在头顶交织,像活的,像血管,像...老皮说过的灵脉图。

  正中央站着那个半透明的女子,她的轮廓比刚才清晰了,能看见裙角的水纹在流动,能看见她眼底翻涌的青色漩涡。

  要么当我的容器。她的指尖抵在我心口,凉得像冰锥,要么魂飞魄散。

  我后背抵上了灵脉网,银线扎得人发疼。

  这时候突然想起幻狐临死前,用尾巴尖在我手心画的圈——灵识共鸣,顺着对方的波动走。

  她当时咳得厉害,血滴在我手背上,要是遇到困在灵脉里的老东西...别硬抗,跟她同频。

  我闭了眼。

  灵脉网的震动顺着脊梁骨往上爬,像心跳,像呼吸。

  我跟着那节奏调整呼吸,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灵脉的震颤叠在一起,一下,两下,第三下时,抵在心口的冰锥突然松了。

  你...竟能感知灵脉之流?她的声音里有了裂痕。

  我睁开眼,看见她的指尖在发抖。

  灵脉网的银线缠上了她的手腕,像在帮我,又像在审判她。

  我只想活着离开。我说,声音比刚才稳了。

  她盯着我看了很久,忽然笑了,那笑里带着股说不出的荒凉:活着...倒真是最贪心的愿望。

  灵脉网突然收紧,我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经回到了潭底。

  老皮正用爪子拍我的脸,火尾狐在舔我手背,惊云的雷纹把潭水照得一片金。

  你刚才站着不动,眼睛直勾勾的!老皮急得尾巴乱甩,叫你半天都不应!

  我摸了摸眉心,还能感觉到那股凉丝丝的触感。

  抬头看,潭壁上的符文还在发光,可刚才那个半透明的女子不见了。

  只有水面上飘着片半透明的鳞片,泛着淡青色的光。

  我蹲下身捡起鳞片,指尖刚碰到它,就听见一声极轻的。

  是她的声音。

  老皮突然竖起耳朵,往上游的方向嗅了嗅:有生人味!

  是玄冥宗的铜铃——他们追过来了!

  火尾狐的尾巴地绷直,惊云的雷纹炸成了一片金网。

  我把鳞片塞进衣襟,摸了摸怀里的羊皮纸和布片,伤口的疼又涌了上来。

  我抹了把脸上的水,往下走。

  潭底的石阶还在延伸,越往下,符文的蓝光越亮。

  我能听见灵脉在耳边嗡嗡响,像有人在说什么,又像什么都没说。

  那个半透明的女子,碧涟——我猜这是她的名字——的声音还在脑子里转。

  她最后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团火,又像在看块冰。

  我摸了摸衣襟里的鳞片,凉丝丝的。

  前面的路还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