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债多了不压鬼,压的是门-《从精神病院走出的地仙路》

  我浑身的经脉突然炸开,像有千万根冰针顺着血管往骨头缝里钻。

  膝盖不受控制地往下沉,手撑在冻土上,指甲缝里全是冰碴子。

  可这疼不是灼烧,是某种更古老的震颤——像久旱的土地终于等来第一滴雨,像走散的孩子被人攥住了手腕。

  你来了......我们等了七代。

  声音从识海最深处漫上来,像古钟在颅骨里撞出涟漪。

  我猛地抬头,晨光刺得眼睛发酸,可眼前却叠着另一幅画面:百年前的雨夜里,穿青布衫的老人跪在青铜巨门前,身后十七个被锁链串起的活人在泥水里挣扎。

  老人手里攥着安魂谣的曲谱,他唱的是魂归青山草木安的正调,可眼角淌下的血却打着逆节律的节拍——每一滴都砸在铜门上,溅起暗红的光。

  这是守钥族的最后仪式。心噬的低频震动突然清晰,他们不是在送容器入深渊,是在给地门喂活祭。

  地仙不是修出来的,是......

  丰哥!林晚的声音像根针戳破幻境。

  我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发现不知何时已跪在新挖的土坑边。

  十七具遗骸整整齐齐排开,颅骨上的冻土被林晚用体温焐化了,露出眉心上淡青的骨茬。

  昨晚冻土化得怪,挖到第三层就碰着这些。林晚蹲在我旁边,手套上沾着黑褐色的血渍,每个头盖骨都没碎,像特意留着给人看的。

  我摸出随身的手术刀,划破指尖。

  血珠落在第一具颅骨眉心时,有什么东西顺着皮肤往胳膊里钻——不是疼,是一段模糊的影像:白大褂举着骨钻,金属钻头抵在太阳穴上,有人在喊记录瞳孔震颤频率,还有个女声在笑:这具能撑到门开吗?

  第二滴血落下时,影像开始重叠。

  第三具颅骨的记忆里,我看见青铜门裂开一道缝,门后有张由人脸拼成的巨口,正吐着蛇信子舔那些锁链。

  第七具的记忆最清晰:一个穿蓝布衫的姑娘被按在手术台上,她盯着天花板的摄像头,用唇语说——和我妹妹被枪杀前,盯着我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这不是复活。我捏紧手术刀,血腥味在齿间散开,是借他们的眼睛,看地门开的那刻。

  林晚的喉结动了动:昨晚市三院、同仁、仁爱,三家的精神科患者都梦游了。

  护士说他们用指甲划墙,画的都是......

  青铜门,和门旁站着的男人。我替他说完,怀里抱着烧焦的日记本。

  林晚的瞳孔猛地缩成针尖。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翻出张照片:墙皮脱落的白墙上,用血指甲刻着歪歪扭扭的画——门,人,烧焦的本子。

  和我记忆里妹妹藏在枕头下的日记本,一模一样。

  归墟会动了。我把最后一滴血滴在第十七具颅骨上,意识链突然连成一片,像十七根线在脑子里绷成琴,他们启动净瞳计划,要拿信仰之力盖过亡语。

  林晚的手机在这时震动,他扫了眼消息,脸色骤变:城南天王寺,半小时后开驱邪法会。

  主持是归墟会养的活菩萨,说要以正念破邪音

  我扯下手套塞进兜里,指腹蹭过腕间的鼠形纹身——那是老皮最后用血在我手上画的记号。老鼠最爱啃佛像背后的木柱。我低头对脚边的灰鼠说,它叼着个纸团窜进灌木丛,去,把惊云残灰撒在香炉底、经幡缝、供桌夹层。

  灰鼠的胡须抖了抖,消失在晨雾里。

  天王寺的檀香熏得人发闷。

  我混在信徒堆里,看着主持高僧披着金线袈裟登上法坛。

  他抬手的瞬间,梁上突然簌簌落纸——是昨晚灰鼠们埋下的碎纸屑,被穿堂风卷成灰环,正好罩住法坛。

  诸邪退散——

  高僧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前排的老太太突然捂住耳朵,脸涨得通红:别信......都是假的......那是她上周在保健品骗局弹窗前说的话,此刻正从她胸腔里往外冒。

  穿西装的年轻人跪在蒲团上,哭着喊——那是他大学女友的名字,二十年没提过了。

  这是魔音!高僧的佛珠串啪嗒落地,快念......

  地宫里传来闷响。

  我挤到偏殿,看见几个和尚正围着裂开的舍利塔发愣。

  塔顶的细缝里掉出块碎骨,沾着暗褐色的血渍。

  我捡起来时,指尖的图腾纹突然发烫——和水晶脑片的共振频率一模一样。

  L01。我对着阳光看碎骨上的刻痕,初代容器。

  深夜的废弃教堂飘着霉味。

  我坐在忏悔室里,面前十七盏油灯排成弧,灯芯浸着从遗骸上提取的记忆丝线。

  手腕上的刀伤还在渗血,每一滴都精准落进灯芯,把丝线染成暗红。

  安魂谣逆调,起。我哼出声,调子比正调低了三个音阶,魂不归山,怨不化烟......

  油灯突然剧烈摇晃。

  十七个模糊人影从灯影里浮出来,他们的脸像被水冲过的画,却都朝着我伸出手。

  最中间的影子开口时,声音混着十七种语调:你要开门吗?

  我要关它。我攥紧碎骨,用你们的眼睛,帮我看清楚门后的东西。

  最左侧的人影突然转头。

  我僵在原地——那是妹妹,十六岁的模样,校服裙角还沾着便利店的番茄酱。

  她伸手指向地面,声音像小时候躲在衣柜里说话那样轻:哥,下面还有九百多个没出来的。

  十七盏灯同时熄灭。

  黑暗里,心噬的震动几乎要把胸骨震碎。

  那个完整的低语终于清晰:地门不吃神,不吃人,它吃被遗忘的痛——而你,是最后一个记得全部名字的人。

  我摸着黑抓起碎骨,指腹擦过L01的刻痕。

  妹妹的声音还在耳边,混着冻土下十七具遗骸的叹息。

  教堂外传来老鼠的吱呀声,是灰鼠在敲窗——它们说,城南火葬场的停尸房,今晚多了具没名字的尸体,胸口纹着和我一样的图腾。

  我没动。

  风从破窗灌进来,吹得忏悔室的帘布猎猎作响。

  黑暗里,我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两下,和百年前守钥族长老滴血的节奏,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