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我没有嘴,但我比谁都懂怎么骗人-《从精神病院走出的地仙路》

  惊云的尖叫像根细针扎进耳膜。

  我刚要摸它后颈安抚,一团温热突然砸在我手背——是块蛇皮,比上次惊云吐的更黑,纹路像锁链缠成死结。

  “老陈!烫!烫!”惊云缩成毛球往我袖管里钻,尾巴尖还在抖。

  我捏起蛇皮,指尖刚碰到那冰凉的鳞,脊背的影肋骨突然窜起灼痛,像有人拿烧红的铁签子捅进骨缝。

  识海“轰”地炸开白光,我踉跄撞在井沿上,眼前闪过雪花点似的碎片。

  是间雪白病房。

  消毒水味刺得鼻腔发酸,我蜷在铁架床上发抖,床单被汗浸透成深灰色。

  有个穿白大褂的女人蹲在我面前,她的脸模模糊糊,只有眼睛亮得像星子:“陈丰,你能听懂老鼠说话吗?”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飞什么,“别怕,我看过你画的鼠群对话图,那些符号……和我老师研究的共感者笔记很像。”

  画面突然撕裂。

  我踉跄站稳,蛇皮“啪”地掉在地上。

  喉咙发紧——那是剥相的声音,十年前的她,还没自毁五官。

  原来她不是一开始就成了现在这副人皮铃铛裹身的模样,原来她……

  “嗤——”

  山雾里传来刮擦声。

  我抬头,无面童不知何时站在五步外,月光给了他新轮廓:少年的脸,眉眼清澈得像泉水,可嘴角的缝合线还泛着淡红。

  他手里攥着块半透明的脂膏,正往耳后抹:“今天这张……是他自愿给的。”

  “谁?”我弯腰捡起蛇皮,指尖还残留着刚才的灼痛。

  无面童的手指在少年脸皮上按出个小坑,脂膏渗进皮肤纹路:“蜕皮僧最后一代弟子。临死前说‘我想记住疼’。”他抬头时,少年的眼睛突然眨了下——不是活人那种灵动,像提线木偶被扯了扯线。

  “啪。”

  有东西砸在石碑上。

  淡舌不知何时停了刻字,他淡紫色的断舌悬在半空,指节抵着自己喉咙——那里有道旧疤,从下巴划到锁骨,像条狰狞的蜈蚣。

  我突然懂了:有些人宁可疼着,也不愿忘了自己是谁。

  惊云从袖管里探出脑袋,小爪子扒拉我手腕:“走,镜子在催。”它的胡须指向野人山腹地,石龛方向的幽光更亮了,像有人举着盏鬼火灯。

  我摸了摸怀里的蛇皮,转身往蜕塔废墟走。

  影肋骨的根须在皮肤下蠕动,像在指路。

  等走到那堆断墙前,我才发现青石板缝里嵌着道暗门,门上刻着行小字:“医者不得入。”

  “嗤。”我冷笑,指甲抠住门缝。

  可刚要发力,胃突然绞着疼——是内脏预警。

  识海里浮起层薄幕,映出门后景象:密密麻麻的银丝悬在半空,每根丝上都沾着淡红黏液,像有人把血管抽出来织成网。

  “言噬丝网。”无面童不知何时跟了过来,少年的脸皮在月光下泛着青,“她说过,任何带真实情绪的话碰着丝,都会长出……”他顿了顿,“血肉傀儡。”

  “她?剥相?”我后退半步,后背贴着断墙。

  “她设的局。”无面童的声音突然低了,“但现在她也在逃。”

  山风卷起几片松针,擦过我耳际。

  我摸出怀里的心匿符——这是上次在山神庙捡的,能屏蔽情绪波动。

  可没急着激活,反而捏碎成粉,混着惊云吐的黑油(它总说这是“鼠王的眼泪”),往脖子、手腕、心口抹。

  黑油混着符粉黏糊糊的,像敷了层冷膏药。

  “这是?”无面童歪头,少年的脸皮跟着歪。

  “情绪真空。”我活动了下手指,果然,刚才想起剥相时的刺痛淡了,像隔着层毛玻璃看情绪,“既不全假,也不全真,丝网感应不到。”

  门“吱呀”一声开了。

  暗室比想象中亮堂,墙上嵌着夜明珠,照得中央那尊雕像清清楚楚——是剥相,可和现在不同。

  她五官完整,眼睛是琥珀色的,嘴唇微抿带着点悲悯,身上穿的不是人皮铃铛,是白大褂,胸口别着“安宁医院实习医生”的工牌。

  她手里握着本病历。

  我走过去,指尖刚碰到病历封面,心脏突然像被攥住——“患者编号A07,陈丰,诊断:精神分裂(误);真实状态:共感觉醒初期。”下面还有行小字:“共感者能听见动物语言,是灵气复苏前兆,需保护观察,避免刺激。”

  “原来……”我喉咙发紧,“原来十年前她就知道。”

  “啪嗒。”

  有水滴在病历上。

  我抬头,雕像的眼角在渗血,红得像要滴穿夜明珠的光。

  同一时刻,山雾深处传来三声铃响——不是剥相的人皮铃铛,更沉、更闷,像有人在敲古寺的铜钟。

  “还完。”

  淡舌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转头,他刚刻完最后一个字,石碑上“还”字旁边多了“完”,血还没干,顺着碑面往下淌,在地上积成小血洼。

  惊云突然从我衣领里窜出来,爪子揪住我耳垂:“走!老陈,医院那边——”

  我没听完。

  识海里的薄幕突然映出另一幅画面:青山精神病院旧址,那扇总在半夜开的病房门缓缓合上,床头卡上“守钥人”三个字泛着幽蓝,墙缝里钻出只灰鼠,叼着半截发黑的葱油面包装纸,包装纸上还沾着芝麻。

  “那是……”我伸手去抓,指尖只碰到空气。

  灰鼠转头看了我一眼——它的眼睛是琥珀色的,和暗室雕像的眼睛一个颜色。

  山风卷着松脂香灌进暗室,我把病历塞进怀里,转身时撞翻了供桌。

  人皮雕像“轰”地倒在地上,碎成无数块人皮碎片,每块碎片上都印着不同的脸:有穿病号服的老人,有哭着喊妈妈的小孩,最后一片是十年前的剥相,她对着我笑,嘴唇动了动——

  “跑。”

  惊云又尖叫起来,这次是往山下窜。

  我摸了摸影肋骨,它们烫得惊人,像在说:该走了,该去接那把钥匙了。

  可我望着暗室门口,突然想起井里那个气泡破时,白芷奶声奶气的“哥”。

  有些债,该还了;有些真相,该见光了。

  灰鼠叼着包装纸的影子在识海里闪了闪,我低头,发现脚边不知何时多了道爪印——是灰鼠的,带着芝麻香,正往山下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