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他们信我是凶手,因为我比真凶还像疯子-《从精神病院走出的地仙路》

  我盯着地上那团裹着银线的黑痰,喉管里还泛着烧红铁丝穿过后的灼痛。

  刚才那段踩碎妹妹眼镜的记忆像块生了锈的铁片,在脑仁里来回刮擦——我明明记得自己当时是跪在地上,把妹妹碎成蛛网的镜片捧在手心,指甲缝里全是血,怎么会笑?

  怎么会说死了好?

  指节突然传来刺痛,我这才发现自己咬着食指,血珠正顺着下巴滴在相纸上。

  妹妹模糊的轮廓被血晕开,像朵快要融化的云。

  我猛地抹了把脸,从裤袋里摸出半截炭笔,在墙上歪歪扭扭画下三道横线。

  第一笔是冒牌货杀码头工人那晚,他在巷口的谎庙烧了个青面面具;第二笔是他砍翻赌场老板时,献祭的面具是红脸;第三笔是三天前杀高利贷老头,面具眼尾勾着金漆——每杀一人必献祭,每次说话,从不说这两个字。

  你画的啥?

  我脊背一僵,抬头看见个穿开裆裤的小崽子扒着墙根,鼻涕泡快滴到炭笔印上。

  不等我开口,他一声撕下我贴在墙缝的血布条——那上面我用衣角蘸着自己的血写了陈丰非我四个大字。

  小崽子把布条举过头顶,追着风跑远了,布角在空气里晃,像面褪色的招魂幡。

  你不是陈丰?

  沙哑的酒气突然喷在后颈。

  我转身时,个穿皮夹克的醉汉正扶着电线杆冲我乐,酒瓶子在脚边滚,那你眼睛咋跟他一模一样?

  跟淬了毒的针似的,扎得人心里发毛。

  我盯着他发红的瞳孔,突然想起安宁医院走廊里的镜子。

  有次暴雨天,我蹲在镜子前看自己,水痕顺着镜面往下淌,把脸冲成两截——上半张是我,下半张是冒牌货。

  原来在别人眼里,我们根本就是同一张脸。

  风卷着街角包子铺的油腥气灌进鼻腔。

  我摸出口袋里的鱼钩,那是从垃圾桶捡的,倒刺还挂着半片鱼鳞。

  我把鱼钩含进嘴里,金属的锈味立刻漫开。

  今晚开始,我要当自己是冒牌货——他走七步停一步,我就数着地砖走;他总在路灯灭的刹那动手,我就在每个灯泡下多站半分钟;他爱在墙上用血画眼睛,我就用指甲蘸着唾液,在每面脏墙上抠出眼眶。

  后半夜的雾市像口煮过头的汤,湿漉漉的。

  我蹲在肉摊对面的屋檐下,舌尖抵着鱼钩,疼得神经发颤。

  案板下传来细碎的抓挠声——三只灰鼠正顺着我用骨音腔模仿老皮的频率钻进去,它们的胡须扫过肉贩的裤脚,尾巴卷着我塞给它们的鼠须。

  冒牌货能感知异常,只要他靠近,鼠群的心跳会乱成鼓点。

  子时三刻,肉摊前的灯笼忽明忽暗。

  我看见道影子从巷尾浮出来,戴的正是我的脸——那面具是用我的皮做的吗?

  月光照在面具眼洞上,泛着冷白的光。

  肉贩正低头剁排骨,刀刃下去的瞬间,影子抬手,一枚鱼钩地压在他额心。

  血花溅起来的样子,和那天在我家客厅一样。

  我攥紧袖口的鼠须,指甲几乎掐进掌纹。

  按照计划,我早绕到后巷,步虚环贴着脚踝发烫——这是老皮从野人山带回来的骨环,能把脚步声吞进环里。

  墙皮蹭着后背,我数到第七块砖,停住。

  影子摘下面具的刹那,我咬破舌尖,用惊云残识里的震动频率震他心脉——那是我在安宁医院偷听到的,老皮说这是山鼠震退蛇群的法子。

  你听见了?我哑着嗓子开口,把谎芯茧里藏的记忆弹出去,那些老鼠在笑你,笑你根本不是在报仇,是嫉妒我能疯得理直气壮。

  面具掉在地上。

  我看见张苍白的脸,左眉骨有道月牙疤——是阿木,安宁医院那个总蹲在窗台上的痴傻患者。

  他总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有次我发病撞翻了他的药杯,他蹲在地上捡药片,抬头冲我笑:陈哥,你看云像不像?

  你说你不恨......阿木的喉结动了动,声音像被水泡过的纸,可你每晚都在哭,在梦里喊阿妹别怕,喊得我心尖发颤。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掐进我刚结痂的伤口,我替你杀他们不好吗?

  你只要继续当那个哭着喊妹妹的陈丰,我来当疯子!

  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我抬头,看见三楼窗户后飘着团灰影——是谜媪的头发,千万张写满谎言的纸条在风里翻卷。

  摇烛的灯笼不知何时悬在我头顶,灯芯响了声,灭了。

  她等你很久了。摇烛的声音像从灯笼里渗出来的,他的手搭在我肩上,温度冷得像块冰,那些纸条上的结局,你猜哪张会变成真的?

  我望着谜媪的方向,她的纸条突然分出缕最细的,飘到我眼前。

  上面的字是血写的:他亲手杀了替身,然后忘了自己是谁。

  喉间的谎芯茧地裂开道缝,有温热的东西涌进喉咙。

  我反手攥住阿木的手腕,能摸到他脉搏跳得像要挣断血管。

  远处传来警笛的尖啸——是我让灰鼠咬断了肉摊的电线,火光引来了巡逻车。

  我松开阿木,把相纸塞进他手里,去废楼,顶楼第三间,有我藏的鼠须。

  阿木愣了愣,转身冲进夜色。

  我摸了把脸上的血,往反方向跑。

  身后传来纸条撕裂的声响,谜媪的声音混在风里:陈丰,你以为骗得过命运?

  我拐进条死胡同,抬头看见废弃的居民楼,外墙爬满常春藤。

  顶楼第三扇窗的玻璃碎了,露出黑洞洞的窟窿。

  我抹了把嘴角的黑血,顺着水管往上爬。

  指尖抠进砖缝时,摸到块冰凉的东西——是半片眼镜镜片,和妹妹当年戴的那种款式一模一样。

  警笛声更近了。

  我翻进顶楼,背靠着墙滑坐在地。

  喉间的谎芯茧还在发烫,可这次,我尝到的不是铁锈味,是股若有若无的甜,像妹妹以前总给我留的糖块。

  风从破窗灌进来,把我额前的头发吹得乱飞。

  我望着楼下晃动的手电光,摸出怀里的匕首,鳞片在脊椎后轻轻颤动。

  废楼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是灰鼠的胡须,还是谜媪的纸条?

  无所谓了。

  我舔了舔嘴角的血,对着黑暗笑了笑。

  这次,我要让所有谎言都烧干净,包括......包括那个写着他忘了自己是谁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