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镜子里的全家福,是张通缉令-《从精神病院走出的地仙路》

  宫门轰然洞开,碎屑如骨灰般扬起,在空气中悬浮成一片灰雾。

  我站在原地,脚底像被钉进地底的铁桩,动弹不得。

  面前是一面顶天立地的古铜镜,镜框由扭曲的人骨缠绕而成,刻满密密麻麻的符文,像是用指甲在骨头上下刀一笔笔剜出来的。

  它不该存在——这空间本该是倒悬宫殿的核心,是“断名者”最终试炼的终点,可现在,只有这面镜子,静默地立在废墟中央,像一座坟碑。

  然后,我看见了他们。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鞋,牵着父母和妹妹的手,走在春日阳光下。

  风吹过母亲的裙摆,妹妹蹦跳着转圈,父亲笑着揉我的头。

  笑声清脆,阳光温暖,连空气里都飘着的甜味。

  那是我家门前的老街。

  是我藏在心底最深处、连梦都不敢多做的记忆。

  我的心猛地一缩,喉咙像是被人攥住,呼吸变得艰难。

  三年了,我在疯人院里撕扯自己的皮肉,只为留住这一点点真实的温度。

  而现在……它就在这儿,完好无损地映在镜子里,仿佛时间从未流走。

  可就在这一瞬,烬瞳自动开启。

  视野骤然撕裂,真实与幻象的界限被强行剖开。

  镜中景象开始扭曲——四人脚下没有影子,他们的轮廓边缘泛着微弱的数据噪点,像是老式投影仪卡顿的画面。

  街道背景缓缓剥落,露出其下层层叠叠的病历纸,每一张都盖着鲜红的“绝密”印章。

  妹妹手中比出的剪刀手,指尖竟渗出银血,顺着手指滴落,在空中凝成细小的晶体,还未落地就化作灰烬。

  更可怕的是,当我想迈步靠近,镜中的“我”却缓缓松开了家人的手。

  他转身,面向我。

  嘴唇无声开合。

  我死死盯着他的口型,一字一字读出来——

  “你已被通缉。”

  一股寒意从脊椎炸开,直冲天灵盖。

  我不是被追杀,我是被整个系统标记为“错误”。

  就像一台程序出了bug,不值得修复,只配格式化。

  “呜——!”惊云伏在我身后,毛发根根倒竖,獠牙外露,低吼声带着原始的恐惧。

  它猛地扑向镜前地面,利爪疯狂刨动,砖石碎裂,尘土飞扬。

  几秒后,它叼出一块碎瓷片,递到我眼前。

  我接过,指尖一颤。

  瓷片上印着一个模糊徽记:一只乌鸦,嘴里衔着鱼钩,钩尖滴着血。

  下方一行小字,蚀刻入瓷:

  “渊列第零号·人格清除令”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

  这个标志……我在精神病院档案室见过。

  那晚我偷翻B区保险柜,只来得及扫一眼那份编号“Δ-0”的文件夹就被警报惊动。

  但那一眼,我记了一辈子。

  那是“地门”组织内部对失控容器的最终处理指令。

  不是囚禁,不是改造,是彻底抹除——从物理到意识,从命格到存在痕迹,全部清零。

  我不再是实验品。

  我是他们要亲手销毁的“失败品”。

  “嘶……”一声轻响从镜侧传来。

  一道半透明的身影悄然浮现——是缠妣,茧中守丝的母亲残念。

  她伸出手,指尖轻抚镜面裂痕,眼神哀伤得像能滴出水来。

  “他们不是要你认亲……”她的声音像是隔着千年冰层传来,“是要你自愿走进焚化炉。”

  我浑身一震。

  原来如此。

  这不是重逢,是献祭。

  他们用我最渴望的东西做饵,诱我踏入最后一道陷阱。

  只要我承认镜中的“家人”是真的,只要我迈出一步去拥抱他们——我的意志就会崩解,意识将被镜中虚假记忆覆盖,成为一具空壳,乖乖躺进焚化炉,连灰都不会剩下。

  可……为什么这么痛?

  胸口像被铁钳绞紧,呼吸越来越沉。

  我想后退,却发现双脚已陷进地面。

  低头一看,那些裂开的镜缝中,正缓缓伸出无数透明丝线,如活物般顺着我的小腿攀爬,缠绕至腰际,冰冷滑腻,像蛇群裹尸。

  识海剧震。

  童年记忆如潮水般翻涌上来——母亲哼着摇篮曲,父亲教我骑自行车,妹妹踮脚递来粉色,笑着说“哥哥最好看了”……

  每一幕都那么真,那么暖,暖得让人想哭着跪下,再也不起来。

  可烬瞳仍在运转。

  我咬牙,强迫自己看清——那些画面正在被“打补丁”。

  母亲唱歌时,眼角闪过监控摄像头的反光;父亲扶车的手腕内侧,赫然有编号“F7”的刺青;妹妹的笑容……嘴角弧度太过完美,是AI合成的标准模板。

  而最恐怖的是——

  我感觉到,自己的嘴角,正不受控制地上扬。

  一丝微笑,正从我脸上,慢慢浮现。

  我咬破舌尖的瞬间,铁锈味在口腔里炸开,血还没来得及咽下,我就狠狠喷向那面妖异的铜镜。

  血雾撞上镜面,像是滚烫烙铁贴上了冰层,整面镜子骤然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哀鸣!

  那声音仿佛千万根钢针直插识海,连惊云都惨嚎一声,四肢抽搐倒地。

  可我不敢停——裂纹从中心爆开,蛛网般蔓延,每一道裂缝都像割开了虚假世界的皮肉,露出其下腐烂的真相!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我猛地抽出缚恨索。

  不是抽向镜中那个“我”,也不是去救那虚幻的一家人——而是反手一鞭,狠狠抽在自己左肩旧伤之上!

  “呃啊——!”

  剧痛如雷贯脑。

  那是三年前被电击椅灼穿的疤,是疯人院B区地下手术台留下的印记。

  银血顿时狂涌而出,顺着锁骨滑落,在空中划出一道冰冷弧线,最终溅在镜心位置。

  血未干,一行字缓缓浮现,猩红如烙:

  “编号0号,清除程序启动倒计时:三日。”

  我盯着那行字,喉咙里滚出低哑的笑,继而变成嘶吼:“我不是你们的儿子!我是你们造出来的鬼!”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剜出来的。

  我不是陈丰?

  不,我是。

  但这个“我”早已被他们切碎、重组、注入药剂、植入记忆、反复清洗了无数次。

  那些温暖的童年、父母的笑容、妹妹的……全都是为了驯化容器而精心编织的数据补丁!

  心炉骤冷,体内最后一丝残存的情感被强行冻结。

  就在这一瞬,“渊脊链”第三环轰然震动,九大能力残影自识海逆流而下——听鼠语、通兽魂、烬瞳、断名者之息、灰脉共鸣、影蜕步、噬忆爪、裂妄指、焚识焰——全部倒灌回脊椎深处,沉入那枚冰冷锁环。

  咔嚓!

  镜中幻象终于崩塌。

  春日老街化作飞灰,家人身影如沙雕遇潮,寸寸瓦解。

  取而代之的,是九根巨大鱼竿从天倒悬而下,钩尖垂落于这片废墟中央,每一根都缠绕着断裂的神经束与灵脉残丝。

  原来这所谓的“倒悬宫殿”,根本不是什么地仙试炼场——它是钓命台。

  而我,不过是挂在钩上的饵。

  风卷起我的衣角,露出腰间缚恨索末端那一滴新凝的银珠。

  它静静悬着,像泪,像血,又像某种封印的钥匙。

  然后,它缓缓滑落。

  落地刹那,并未碎裂,反而像有生命般微微蠕动了一下,竟凝成一枚微型手印——掌纹清晰,指纹稚嫩,属于三岁的我。

  我怔住。

  那是我唯一记得清楚的画面:母亲抱着我在院子里晒太阳,我把小手按在水泥地上,笑着说:“哥哥要长大啦。”

  可现在……这枚银手印为何会自行成形?

  还没等我想明白,那手印忽然轻轻一颤,竟如活物般扭动起来,朝着最近的地板裂缝,缓缓爬去——

  下一瞬,整座宫殿的地基深处,传来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