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他又拿了一罐蜜糖给她-《宁王囚婳:孽缘情深》

  可转念一想,顾晏秋一死,劲敌是除了,但蓝婳君必将心如死灰。到那时,自己手上沾了她至爱之人的血,还谈何赢得她的心?

  她那样一个重情重义的女子,怎会爱上一个双手沾满她挚爱之人鲜血的自己?

  ……

  辰时。梁太医准时出现在宁王府外。

  不多时,萧御锦便走了出来。他今日未着朝服,一身墨色常服,金冠束发,少了几分平日的凛冽威压,却更显身姿挺拔,气度清贵逼人。

  “走吧。”他淡淡道,率先登上马车。

  梁太医连忙跟上。

  马车一路行至镇北王府。

  门房见是宁王,身后还跟着太医,不敢怠慢,立刻进去通传。

  很快,蓝盛飞亲自迎了出来,神色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复杂:“王爷,梁太医。”

  “蓝将军。”萧御锦微微颔首,语气平和,“昨日梁太医回去后,思及蓝小姐脉象虽稳,但仍需固本培元,今日特再来复诊,调整药膳方子,以求万全。”

  话已至此,蓝盛飞无法拒绝,只得侧身让路:“有劳王爷挂心,梁太医费心。请。”

  一行人穿过庭院,走向蓝婳君居所。

  二人踏入蓝婳君的闺房,此刻蓝婳君正靠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拿着一卷书,却并未看进去多少。

  晨光透过窗棂,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长长的睫毛低垂,带着几分病后的慵懒与脆弱。

  听闻脚步声,她抬起头,恰好对上萧御锦深邃的目光。

  她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放下书卷,欲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萧御锦快走两步,虚虚一扶,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扫过,“感觉可好些了?”

  他的声音比平日低沉温和许多。

  “劳王爷挂念,已好多了。”蓝婳君轻声回答,视线与他接触一瞬便微微偏开,落在后面的梁太医身上,“辛苦梁太医再次前来。”

  “此乃下官分内之事。”梁太医上前,取出脉枕。

  诊脉时,室内一片安静。萧御锦就站在一旁,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窗外的一丛梅树上,但室内的每一丝动静,包括她细微的呼吸声,似乎都在他感知之内。

  蓝婳君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虽未直接落在她身上,却让她指尖微微发紧,无法全然放松。

  梁太医仔细诊了脉,又问了几个问题,这才收回手,对萧御锦和蓝盛飞拱手道:“将军,王爷,小姐脉象确实比昨日更为和缓平稳,邪热已去大半,只是气血仍有些亏虚。之前的汤药可以停了,下官再开一剂温和滋补的药膳方子,仔细调养几日便无大碍了。”

  “有劳太医。”蓝盛飞松了口气。

  梁太医去外间写方子,蓝盛飞自然也跟了出去,询问细节。

  室内一时只剩下萧御锦与蓝婳君两人,以及侍立在角落,低眉顺眼的丫鬟。

  空气仿佛瞬间变得稀薄起来。

  萧御锦向前踱了两步,停在榻前不远处。他身形高大,即使刻意收敛,投下的阴影也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沈家小姐昨日送了补品过来,管家可送到了?”他开口,打破了沉默。

  蓝婳君点头:“收到了,多谢王爷转交。”她顿了顿,补充道,“也请王爷代婳君多谢沈姐姐。”

  “举手之劳。”萧御锦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指上,那手指正无意识地捻着书页的一角,“昨日……顾晏秋来过。”

  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蓝婳君捻着书页的手指顿住,抬眼看他,眼中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又归于平静:“是么?我并不知道。”

  “被蓝将军拦下了。”萧御锦继续道,目光锁住她的眼睛,不放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将军说,你需要静养。”

  蓝婳君垂下眼帘,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中情绪:“父亲……也是为我着想。”

  她的反应很平静,没有惊讶,没有不满,甚至没有追问。这种过分的平静,反而让萧御锦心底那股滞闷感再次隐隐浮现。

  她是对顾晏秋的到来无所谓,还是早已料到会被阻拦?

  又或者,她只是……不想在他面前表露任何情绪?

  这种无法掌控、无法看透的感觉,让他烦躁。

  “你似乎并不意外。”他声音低沉了几分。

  蓝婳君抬起眼,目光清凌凌地看向他,带着一丝病弱的坦然:“王爷想听我说什么?是讶异于顾公子的来访,还是不满于父亲的阻拦?”

  她轻轻咳嗽两声,脸色更白了些,语气却依旧平静:“我卧病在床,外界诸事,皆由父亲做主。至于故人来访而被拒之门外……虽感遗憾,但静养期间,本就不宜见客。王爷以为呢?”

  她将问题轻飘飘地抛了回来,态度恭谨,言辞在理,却带着一种柔软的疏离。

  萧御锦凝视着她,试图从那双清澈却似乎蒙着一层薄雾的眸子里看出些什么,最终却只是看到了一片平静的湖面,波澜不惊。

  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并非全然被动。她用一种符合大家闺秀规范姿态,在他面前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这让他那股想要靠近、想要掌控的欲望,变得更加灼热,也更加……无处着力。

  他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似是欣赏,又似是别的什么。

  “蓝小姐言之有理。”他终是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稳,“确是应以你的身子为重。”

  萧御锦还想说什么,却忽然被蓝婳君打断了:“不过臣女有一事,欲向王爷请教。”

  “何事要向本王请教?”她竟主动向他请教,萧御锦感到一丝意外。

  “昨日沈家姐姐前来探病,却被王爷代为拒之门外。臣女感激王爷体恤,然则细思之下,心中不安。”她语速平稳,如同在陈述一个案例,“《大诰·仪制》有定,‘凡官民女眷往来,皆由父兄家主定夺,外男无由干涉’。王爷虽地位尊崇,又与臣女既无婚约,亦非血亲,此番代臣女决断闺阁往来,不知是依的哪一条典制?”

  她顿了顿,继续道,语气愈发清晰:

  “再者,沈家姐姐乃礼部尚书嫡女,其父沈岚大人与家父同朝为官,品级相当。王爷此举,若让沈家误以为是我蓝家狂妄无礼,轻慢同僚家眷,岂非徒生嫌隙,有违《礼部则例》中‘同僚相敬’之条?若因此事引得朝堂议论,损及王爷清誉,臣女万死难辞其咎。”

  一番话,滴水不漏。

  她没有哭诉委屈,没有指责他霸道,而是完全站在了“法理”和“利害”的制高点上。她将一件私人小事,巧妙地拔高到了朝廷仪制、官员相处之道的层面。

  每一句都在引用律例,每一句都在为他“着想”,却每一句都像冰冷的针,扎在他越界的手上。

  萧御锦凝视着她。

  他预料过她的愤怒、她的冷淡,甚至她的哭泣,却独独没有预料到,她会用这种方式,在他最熟悉的权力规则领域里,为他布下这样一个无懈可击的“法律陷阱”。

  他没有想到她博览群书,竟连这些典制条文都记得如此清楚。

  萧御锦斟酌了半天说辞,才缓缓开口道:“本王昨日之举,原是见你病中虚弱,怕外客叨扰,一时思虑不周,倒忘了这些规矩。”

  他声音低沉,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仿佛要在她平静的面容上寻找一丝破绽。

  “不过,”他话锋微转,“沈小姐昨日确实来得不巧。太医再三嘱咐,你当时最需静养,即便是故交好友,也不宜久谈。若因此耽误了病情,反倒不美。”

  “至于沈家那边,你无需担忧。沈尚书那里,本王自会去解释。沈小姐通情达理,知晓原委后,必不会怪罪于你,更不会影响两家交情。”

  他这番话,既承认了“思虑不周”,却又将动机归结于对她的关切,巧妙的将自己从违背礼制的位置转移到了一心为她的立场上。并且还轻描淡写的揽下了后续的麻烦。

  蓝婳君静静听着,指尖依旧无意识地捻着书页。他这番应对,在她意料之中。宁王萧御锦,从来不是会被几句律例条文轻易逼退的人。

  她微微垂下眼帘,避开他那过于具有压迫感的注视,轻声道:“王爷思虑周全,是臣女多虑了。只是……”她顿了顿,抬起眼,目光清正地望向他,“礼制所定,原是为了避免瓜田李下之嫌,维护上下尊卑之序。王爷身份贵重,更应为天下表率。日后若再有类似情形,还请王爷容臣女家中自行处置,以免徒惹非议,损及王爷清誉。”

  她的话依旧恭敬,甚至带着为他着想的意味,但内核却异常坚定——她在清晰地划清界限,拒绝他以任何逾越规矩的方式介入她的生活。

  他忽然低笑了一声,“蓝小姐果然深明大义,处处为本王着想。”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你的意思,本王明白了。”

  随后他从口袋中取出一罐蜜糖,递给她,然后说道:“拿着,待会儿药苦。”

  他不知道送她什么能让她对自己卸下心防,权势地位,金银珠宝,她似乎并不热衷。

  但从昨日她收下了那罐蜜糖,他便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所以今日便又带了一罐给她。

  希望她还能向昨日一样,毫不犹豫的收下。

  蓝婳君见看着他掌心里的蜜糖,吞咽了一口唾沫。

  她虽然很想收下,可她心里清楚,这个男人的好意,她不能接受太多。

  她微微颔首,恭敬道:“王爷昨日赏的蜜尚未用完,这般珍物,臣女实在不敢多受。”

  萧御锦闻言,手缓缓垂下,那罐荔枝蜜在他掌心显得格外沉重。

  他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挫败。

  刚燃起的希望就这样破灭了。

  可他明明从她眼中看到了渴望。

  她想要,却不肯要。

  这个认知让他胸口发闷,比在朝堂上被群臣围攻更让他难以喘息。

  权势、地位、财富,他拥有世人渴求的一切,却换不来她坦然接受一罐蜜糖。

  蓝婳君看着他垂下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扣着瓷罐,昨日那罐蜜糖的滋味此刻竟又在唇齿间悄然复苏。那清甜恰到好处,不腻不燥。

  她舍不得吃,却又无法抗拒,时不时的拿起尝一口。

  待到夜幕降临时,她竟发现罐中已悄然见底。

  然而,此刻萧御锦也知道她对这罐蜜糖馋得紧。

  虽然她出言拒绝了。

  但她脸上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

  想到这里,萧御锦便将那罐蜜糖轻轻放在她的榻上,淡道:“岭南今春多雨,荔枝花败了七成,这蜜糖,也只得了十罐。陛下赐我三罐,今日这罐,也是最后一罐。”

  “你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