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双线初探-《凤舞凰歌》

  山雨欲来风满楼。

  坤宁宫内,鎏金香炉吐着清浅的梨香,却驱不散空气中无形的紧绷。风临月端坐主位,指尖轻轻划过内府司刚送来的卷宗,眸色沉静如水。

  下首,跪着的是林贵妃宫中一名负责采办的心腹太监,姓王。此人因私自抬高物价、中饱私囊,被人赃并获。宫闱龌龊本不稀奇,奇的是,这王太监受审时,竟攀咬暗示其所为皆因“上有所好”,更含糊其辞地提及,去岁那批送往边镇的御寒物资,其品质与账目似乎有些“出入”。而当时参与核验的官员中,恰有已故的镇北侯府大小姐——风临雪。

  线索,竟以这样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递到了她面前。

  风临月心中冷笑,这绝非巧合。是有人想借刀杀人,还是想试探她的深浅?无论如何,这阵“东风”,她借定了。

  帝王萧景玄将此事交由她与内廷司会同审理,圣意难测,是考验亦是机会。

  “王德海,”风临月开口,声音清越,不带丝毫情绪,却自有威仪,“你既胆敢在御前攀扯先姐,便该知晓构陷忠良、污蔑先人的下场。此刻,将你所知关于那批物资的来龙去脉,经手之人,何处存疑,给本宫一五一十,道个分明。”

  她目光如炬,锁定下方那瑟瑟发抖的身影,“若有半句虚言,本宫便让你知道,坤宁宫的规矩,比内廷司的刑具,更懂什么叫‘分寸’。”

  王太监浑身一颤,额角冷汗涔涔而下。

  ——

  璟王府,沧澜院。

  月色如练,洒在精心打理的花草上,泛着莹莹微光。晏华裳刚结束今日对沈玦的“辅助治疗”。她以指尖极轻地拂过他手足几处穴位,将一丝微不可察的温和玄力渡入。

  连日下来,她能感觉到,他体内那原本近乎死寂的纯阳之气,似乎真的活跃了微末的一丝。这变化细若游丝,若非她灵觉敏锐,几乎无法察觉。

  这日,太医院派来的叶灵儿太医照例前来诊脉。少女太医指尖搭在沈玦腕间,凝神细品,秀气的眉头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面上掠过一丝极淡的困惑。

  晏华裳静立一旁,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

  待叶灵儿收回手,开始收拾药箱时,晏华裳方缓步上前,声音轻柔,仿若闲谈:“叶太医,王爷的脉象,近日可有何细微变化?”

  叶灵儿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抬起眼,目光与晏华裳一触即分,垂下眼帘,声音带着几分固有的怯懦:“回侧妃,王爷沉疴已久,脉象……自是沉弱需扶正,并无、并无太大异动。”

  晏华裳却不放过她方才那瞬间的迟疑。她凑近半步,声音压得更低,仅容两人听见:“叶太医,妾身近日翻阅古籍医典,见有隐晦记载,似王爷这般长久昏迷,脉象除沉弱外,或因……外邪侵扰,经络滞涩,偶有异动之象?不知太医诊脉时,可曾留意到些许端倪?”

  “外邪侵扰”四字一出,叶灵儿猛地抬头,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惊骇之色。她嘴唇翕动了几下,似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用力摇了摇头,拎起药箱,几乎是脚步踉跄地匆匆离去,连告退礼数都忘了周全。

  但她那一瞬间的惊惶,已如明灯,为晏华裳照亮了前路。

  这位年轻的小太医,果然察觉到了沈玦脉象中那不寻常的痕迹!她不是不知,只是不敢言,或不能言。

  晏华裳转身,目光落回榻上沉睡的男子容颜。月色勾勒着他清俊的轮廓,也映照出那份深藏的诡异。

  她端起旁边小几上侍女刚送来的汤药,浓郁的药味中,似乎夹杂着一缕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异样气息。她不动声色地用指尖沾了一点药汁,在指腹间轻轻捻开。

  心中那个模糊的猜想,正逐渐变得清晰——这王府的死水之下,潜藏着她必须揪出的魑魅魍魉。

  风临月凝视着下方叩首不止的太监,声音冰冽:

  “说下去,那批物资,经手之人除了先姐,还有谁?‘出入’究竟在何处?”

  而晏华裳于静谧的沧澜院中,对着昏迷的沈玦,低语如风:

  “王爷,这府里的戏,也该唱到下一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