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诗经课(二)-《秦始皇的小伙伴好难》

  蔡仪先生讲解《柏舟》的声音,落在明昭耳朵里,变得嗡嗡作响,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棉絮。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僵在半空的手。

  指尖上那被嬴政韵力冰墙冻伤的刺痛感还在,但更疼的是心里那个地方。

  委屈像潮水一样涌上来,鼻子酸得厉害。

  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政哥哥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会因为自己弄坏他的木剑板着脸,但不会真的生气。

  他会嫌弃自己写字像鬼画符,但还是会捏着鼻子教。

  他会在琅公子疼得打滚的时候,像个小大人一样紧紧抱住他,急得眼圈都红了……可是现在?

  现在他坐在那里,像一块刚从雪山里挖出来的冰!

  连阳光照在他身上都好像会变冷!

  她只是想问问他好不好,想告诉他别难过,琅公子生病不是他的错……

  可他连袖子都不让碰了!那抽回去的动作,又快又冷,像用冰针扎了她一下。

  明昭用力吸了吸鼻子,把涌到眼眶的热意硬生生憋回去。她才不要哭!

  尤其不能在政哥哥面前哭鼻子,那太丢脸了!

  可是……真的好难过啊。

  她偷偷用眼角余光瞟着嬴政。

  他还在写,笔尖沉稳得可怕,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可明昭就是知道,那层冰壳子下面,政哥哥一定非常非常……不舒服!

  她形容不出来,但她就是有种强烈的感觉:再这样下去,政哥哥会生病的!

  不是身体着凉那种病,是……是心会冻住!

  会变得像她有时候偷偷看到的、那些站在角落里眼神空空的宫人一样,好可怕!

  “政哥哥必须好好的!必须!”

  这个念头像一颗小种子,在她又委屈又难过的心田里,猛地扎下了根,瞬间破土发芽,长成了最坚定的信念。

  她不知道这念头为什么这么强烈,强烈得让她自己都有点害怕,仿佛这是刻在她骨头里的命令。

  她只知道,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了会板着脸教她写字。

  会偷偷把蜜渍梅子分给她、会在她闯祸时叹气但最终会护着她的政哥哥。

  那这个世界……就太可怕了。

  比那些让她觉得“错位”的感觉还要可怕一万倍!

  有时候,明昭会觉得身边的一切都怪怪的。

  衣服的样式、人们说的话、甚至天上飞过的鸟……

  都给她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感,好像她不该在这里,或者这里的一切都不该是这样。

  那种感觉让她头晕眼花,心里发慌,像踩在随时会塌掉的棉花上。

  只有抱着阿母,或者挨着政哥哥的时候,那种让人害怕的“错位”感才会消失。

  她才觉得自己是稳稳地踩在地上,是真实的“明昭”。

  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政哥哥。

  喜欢他那么聪明,什么都懂;喜欢他那么厉害,连蔡先生都夸他。

  喜欢他明明板着脸却还是会偷偷照顾她……

  他是她除了阿母之外,最重要的“真实”了。

  咦?“神经病”?

  明昭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个词。

  这是什么意思?她好像……好像在哪里听过?

  是谁说的?是骂人的话吗?好像是指那些疯疯癫癫、脑子坏掉的人?

  她为什么会想到这个?是因为担心政哥哥变得“不一样”了吗?

  明昭猛地甩甩小脑袋,把那个奇怪的词甩出去。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看着嬴政冰冷挺直的背影,小拳头在袖子底下悄悄握紧了。

  委屈还在,难过也没消,但都被那股“政哥哥必须好好的”的强烈念头压了下去。

  不能这样下去了!绝对不行!

  她不知道政哥哥和琅公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让他变成了这样一块拒绝所有温暖的冰。

  她也不知道自己一个不到三岁的小丫头能做些什么。

  但她知道,她不能眼睁睁看着!

  她要让政哥哥暖和起来!哪怕一点点也好!

  她要让他知道,就算全世界都变得冰冷又“错位”。

  还有小明昭在这里,是热的!是真实的!

  明昭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委屈的水光渐渐被一种近乎悲壮的决心取代。

  她吸了吸鼻子,挺直了小腰板,重新看向蔡仪先生,努力做出认真听讲的样子。

  但她的心思,已经像只小蝴蝶,飞快地盘旋着。

  下课!快点下课!她要去找政哥哥!就算被冻成冰坨子,她也要用自己这块“小暖石”去焐一焐他!

  用她的韵力,用她的铃铛,用她攒下的所有甜甜的蜜渍梅子!

  实在不行……她就抱着他不撒手!

  像以前闯祸后抱着他大腿求饶那样!

  她就不信,她这块“明昭牌”的小暖炉,还化不开政哥哥心口那一小块冰!

  嗯!就这么办!小明昭暗暗给自己打气,小脸上重新焕发出一种近乎“视死如归”的光彩。

  她决定了,就算政哥哥变成冰山,她也要当那只不怕冷的、努力凿冰的小企鹅……

  呃,不对,是小明昭!她要把她的政哥哥,从那个又冷又孤独的地方,拽一点点回来!

  为了阿母,为了她自己。

  也为了那个她不知道为何如此重要、但就是不能失去的“他必须好好的”!

  《柏舟》的余韵还在空气中飘荡,蔡仪刚合上竹简,嬴政就已经起身行礼。

  他的动作一丝不苟,如同冰雕的人偶遵循着既定程序。

  素绢上我心匪石的墨迹已经干透,每一笔都冷硬得像是用刀刻出来的。

  学生告退。

  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明昭的触碰和询问从未发生过。

  转身时,衣袂带起的风都是冷的。

  明昭急了。

  政哥哥!

  她几乎是扑过去的,小小的身子像颗炮弹,在嬴政迈出第三步时精准地抱住了他的大腿。

  两条小胳膊死死箍着,力道大得让嬴政一个踉跄。

  两岁零九个月的小豆丁抱两岁半小豆丁大腿,在外人看来这场面怎么看怎么搞笑。

  但是此时的小明昭是看不得到的。

  她仰起脸,眼眶还红着,却已经换上了那种打死也不撒手的倔强表情。

  你放开。嬴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比冬日的冰棱还冷。

  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