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邹帅的探访-《食卦人》

  阿强等人的探视,像一阵裹挟着外界尘埃与不确定性的阴风,吹散了病房内由王姨和老陈短暂带来的那点人间烟火气,也让我心中那名为“怀疑”的毒藤,愈发滋长蔓延。他们留下的那些昂贵却冰冷的礼品,静静地堆在床头柜上,与这间充斥着伤痛与药水味的病房格格不入,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与审视。

  身体的疼痛依旧如同潮汐,在镇痛泵的间歇期汹涌袭来,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和肋间的剧痛,头颅内的钝痛如同有钢针在不断搅动。然而,与这肉体的痛苦相比,精神上的高度戒备与冰冷审视,更让我如同置身于一片无形的荆棘丛中,稍有不慎,便会被刺得遍体鳞伤。

  我躺在病床上,闭着眼,却并未沉睡。大脑在药物带来的混沌与伤痛的刺激下,以一种近乎燃烧的方式高速运转着。我在脑海中反复构建着车祸现场的模型,推演着每一种可能性,审视着每一个可疑的对象。邹帅、杨雪、周老板……他们的面孔,他们的动机,他们可能采取的手段,像走马灯一样在我眼前旋转。

  就在这思绪纷乱、身心俱疲的时刻,病房门外,再次响起了动静。

  这一次,没有争执,没有喧哗。只有极其轻微、却带着某种独特韵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外。那脚步声沉稳、克制,带着一种受过良好教养和严格礼仪训练后形成的独特节奏感,与阿强那些人的江湖气截然不同。

  我的心脏莫名地收紧了一下。一种直觉,比疼痛更尖锐的预感,刺入了我的意识。

  敲门声响起。不轻不重,三下,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礼貌与坚定。

  值班护士似乎想要阻拦,但门外的人低声说了句什么,护士便没了声音。显然,来者的身份,或者他出示的东西,让医院方面选择了放行。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我没有睁眼,但全身的感官都在这一刻提升到了极致。耳朵捕捉着来人的每一个细微声响,鼻子分辨着空气中新出现的气味。

  一股淡淡的、清冽的、带着雪松与琥珀后调的男士香水味,率先飘入鼻腔。这香味很高级,不浓烈,却极具存在感和辨识度,与我之前闻过的任何气味都不同。然后,是衣料摩擦的细微窸窣声,是皮鞋踩在光洁地板上的、几乎微不可闻的轻响。

  来人走到了床边,停了下来。

  即使闭着眼,我也能感觉到一道目光,冷静、锐利、如同手术刀般,落在我的脸上,仿佛在仔细阅读一份复杂的报告,评估着一项资产的价值与风险。

  沉默。持续了大约十几秒的沉默。这沉默本身,就带着巨大的压力。

  然后,一个我绝未想到会在此刻听到的声音,响了起来。声音不高,语调平稳,带着他特有的、那种将一切情绪都隐藏在冰冷逻辑下的克制感。

  “董先生。”

  是邹帅。

  他竟然来了?!在我重伤卧床、生死未卜的时候,这个理论上最希望我消失的对手,竟然亲自来到了我的病床前!

  巨大的意外如同冰水浇头,让我残存的睡意瞬间荡然无存。但我依旧维持着昏迷的假象,呼吸平稳,眼皮纹丝不动。我想听听,他到底想做什么。

  邹帅似乎并不在意我是否回应,他更像是在完成一项既定的程序,或者说,在进行一次他认为是必要的“现场勘查”。

  “看来伤得不轻。”他的语气听不出是关心还是陈述事实,“那辆保时捷911,可惜了。”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观察我的反应,当然,他什么也没看到。

  “我查过了。”他继续说道,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稍微放慢,似乎在斟酌词句,“撞你的那辆白色金杯,是套牌车,废弃车辆厂偷出来的,作案手法很专业,现场没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对方,是冲着要你命来的。”

  他直言不讳地点明了“谋杀”的性质。这反而让我心中微微一动。如果他真是幕后黑手,此刻似乎没必要如此明确地强调这一点。

  “董先生,”邹帅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冷静,“你是个聪明人,应该很清楚,自己最近挡了谁的路,又让谁感到了不安。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亘古不变。”

  他在暗示什么?是在撇清自己,还是在引导我将矛头指向他人?

  “周老板那边,固然势大,但树大招风,跟在身边,固然能分享荣耀,却也最容易成为众矢之的。”他话锋一转,竟然开始……离间?“有些风雨,原本是冲着他去的,但你站在了他前面,便先替他承受了。”

  这话语,如同毒蛇吐信,阴险而精准。他在试图将祸水引向周老板,暗示我成了周老板的替罪羊!

  “我邹帅做事,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