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渊庭黑市 碧落遗痕-《佛魔两面》

  洞窟内,死寂无声。

  那颗曾磅礴搏动的古魔心核已化为地上的一摊黯淡灰烬,诉说着方才那场短暂却惊心动魄的吞噬。空气中弥漫着精纯魔元被掠夺一空后的虚无感,以及那暗红色洞壁血肉似乎因恐惧而微微战栗的腥气。

  释天魔静立原地,双目紧闭,全部心神沉入气海。

  那里,正上演着一场无声的战争。

  新生的、冰冷而混乱的巢穴意识,如同初生的饿兽,凭借着刚刚吞噬古魔心核带来的力量膨胀,本能地散发着贪婪与反噬的意念,试图挣脱束缚,更深入地攫取这具躯体内的一切——他的魔元,他的佛基,乃至那枚被镇压的寂灭晶体!

  这意识源自噬骸之巢最本质的吞噬与进化规则,纯粹而野蛮。

  然而,释天魔并非寻常魔修。他曾为佛尊,灵台慧光不灭,心志坚逾金刚;如今更兼修魔道,杀伐决断,魔念亦是凝练无比。加之他对噬骸之巢的掌控早已通过多次吞噬炼化建立了深厚联系,岂容这初生的意识反客为主?

  “孽障!安分!”

  一道混合着佛门镇魔真言与魔道冷酷杀意的强横意念,如同无形巨锤,狠狠砸入那躁动的巢穴意识核心!

  与此同时,他气海内佛魔根基轰然运转,暗金色的秩序锁链与澎湃的魔元洪流交织成网,层层加固对噬骸之巢本体的封锁与压制。那枚寂灭晶体也微微震颤,散发出一丝万物终结的冰冷气息,让那混乱的巢穴意识本能地感到战栗。

  “嗡……”

  巢穴意识遭受重击,那疯狂的躁动和反噬意图被强行压制下去,发出一阵不甘的、细微的哀鸣,重新蜷缩回巢穴深处,但那冰冷的贪婪并未消失,只是如同潜伏的毒蛇,暂时隐藏了起来,等待下一次机会。

  释天魔缓缓睁开双眼,瞳孔中金灰光芒流转,一丝极淡的疲惫一闪而逝。压制这初生的巢穴意识,比与强敌大战一场耗费的心神更大。

  他清晰感知到,噬骸之巢在进化后,其吞噬与转化能力有了质的飞跃,但与之俱来的,是这工具本身开始诞生不可控的“灵智”。福兮祸所伏,未来的道路,需得更添十二分的小心。

  他目光扫过洞窟,再无任何值得留意之物,便转身一步踏出。

  腐萤菌林外,拓山三人正焦躁不安地等待着,眼见释天魔无声无息地出现,连忙躬身行礼,态度愈发恭敬甚至带上了恐惧。他们虽不知洞内发生了什么,但方才那一瞬间隐约感受到的、从洞内逸散出的可怕吞噬气息与随之而来的恐怖意志冲击,已让他们肝胆俱颤。

  “前辈……”

  “无事了。带路,去深渊回廊。”释天魔语气平淡,仿佛只是进去散了散步。

  “是!是!”拓山不敢多问,连忙在前引路。

  穿过那片生长着鬼磷苔和魔萤石的相对稳定区域,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但也更加光怪陆离。

  那并非通常意义上的通道,而是一片巨大到无法想象的地下空腔。空腔的四壁并非岩石,而是扭曲、蠕动的暗色能量壁垒,其上布满了大小不一、明暗不定的孔洞,有些喷吐着炽热的岩浆流,有些呼啸着冰冷的阴煞罡风,还有些散发着五彩斑斓却致命毒雾。无数巨大的、断裂的锁链和石桥横七竖八地贯穿连接着这些孔洞,形成了错综复杂、险象环生的“回廊”网络。

  这里便是深渊回廊的一处入口区域。混乱的能量风暴在这里交汇、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时而有空间裂缝如同黑色的闪电般凭空出现又消失,将靠近的一切无情吞噬。

  而在这片极度危险区域的边缘,依靠着一些相对稳固的巨大骸骨或岩石,竟然搭建起了许多简陋却坚固的堡垒、洞府乃至……摊位!

  魔影绰绰,各种奇形怪状、魔气森然的魔修在此活动。有的匆匆飞掠于锁链石桥之间,有的在摊位前讨价还价,有的则干脆在空地上解决私怨,魔宝对轰,怒吼连连,胜者掠夺败者一切,周围魔修皆冷漠视之,甚至开盘下注。

  混乱、野蛮、危险,却又透着一种畸形的活力。

  这里便是“渊庭”的外围缩影,是亡命之徒、探险者、被放逐者聚集的前哨站。

  拓山三人回到这里,明显松了口气,但依旧小心翼翼,引着释天魔避开几处正在厮杀的战场,沿着一条相对宽敞的骸骨锁链,向着边缘一处由多具巨兽颅骨搭建而成的简陋聚集地走去。

  “前辈,那里是‘枯骨集’,是这处回廊入口最大的交易点和消息集散地。您若想了解回廊深处的情况,或是购置补给,那里最合适不过。”拓山低声介绍道。

  释天魔微微颔首,魔识早已如同水银泻地般铺开,无声地收集着信息。各种交谈声、争吵声、神念波动涌入他的感知。

  “……‘毒焰洞’那边的空间最近不稳,好几个兄弟折里面了,据说是有大家伙要苏醒……” “……三块上品魔晶?你怎不去抢!这破石头顶多一块!” “……最新消息,‘骸骨废墟’那边发现了一片新的古战场遗迹,好像有佛宝残留的气息,几个大佬都派人去了……” “……听说‘黑瘟堡’和‘血刃寨’又干起来了,就为了一条小型魔晶矿脉……”

  信息杂乱无章,充满了血腥与机遇。释天魔注意到,许多魔修在交谈时,都会下意识地望向回廊深处那些明灭不定的孔洞,眼神中混杂着贪婪、恐惧和疯狂。

  就在这时,他经过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摊位。摊主是一个浑身笼罩在破烂黑袍里、气息奄奄一息的老魔修,摊位上零零散摆着一些破损的兵器碎片、不知名的骨骼、以及一些色彩诡异的矿石,大多灵光黯淡,不值一提。

  然而,释天魔的目光却被摊位角落的一样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通体呈淡青色、质地温润如琉璃的碎片。碎片表面沾染着早已干涸发黑的污迹,但仔细看去,其内部似乎还残留着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纯净气息,与周围污秽暴戾的魔气格格不入。

  更重要的是,当他的魔识扫过这块碎片时,气海内那枚一直安静的寂灭晶体,竟然微不可察地悸动了一下!而刚刚被压制下去的噬骸之巢意识,也传递出一丝混杂着厌恶与渴望的复杂波动!

  释天魔脚步停下,走到那摊位前。

  老魔修抬起头,露出一张干瘪如同骷髅、只有一双浑浊眼睛还闪着微弱绿光的脸,声音沙哑:“随便看……看中了……代价而沽……”

  释天魔伸出手指,指向那块淡青色琉璃碎片:“此物何来?”

  老魔修浑浊的眼睛看了碎片一眼,又看了看释天魔,似乎有些意外会对这玩意感兴趣,有气无力地道:“捡的……好像是……从‘风哭峡’那边的裂缝里吹出来的垃圾……没什么用,硬度尚可,或许……能炼入盾牌?”

  显然,他并未察觉到这碎片的异常。

  “风哭峡?”释天魔记下这个名字,表面不动声色,“什么价?”

  老魔修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三……三块中品魔晶。”

  释天魔没有还价,直接抛给他三块魔气浓郁的中品魔晶——这还是从之前阴骨洞魔修尸体上搜刮来的。他拿起那块碎片,触手微凉,那股纯净却微弱的气息更加清晰了些。

  就在他指尖摩挲过碎片表面某处污迹之下时,动作微微一顿。

  他的感知何等敏锐,在那污迹之下,碎片表面,竟刻着一个极其古老、极其细微的符号!

  那符号的形状,宛如一片舒展的、流淌着云气的羽毛,带着一种高渺、清灵、不同于现世任何佛魔体系的独特道韵!

  这个符号……他从未见过。

  但就在看到这符号的瞬间,他脑海中猛地闪过之前吞噬琉璃云鹏时获得的记忆碎片——那片清灵高渺的天地,云霞铺路,仙山悬浮!

  碧落天!

  这符号,极有可能与碧落天有关!这碎片,是碧落天的遗物?!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风哭峡的裂缝连通何处?那场上古大战,碧落天也参与其中,并且……失败了?这碎片是某位碧落天存在的遗物?其上那纯净气息,是否是碧落天的力量残留?

  无数疑问瞬间涌上释天魔心头。

  他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将碎片若无其事地收起。没想到刚抵达渊庭外围,就获得了可能与“碧落天”相关的线索!这无疑为他探寻上古真相,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

  他正欲向那老魔修再多打听一些关于“风哭峡”的事情,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骚动和能量爆炸声!

  “滚开!黑瘟堡办事,闲杂人等避让!”

  一声嚣张的厉喝响起,伴随着数道惨叫声和魔宝碰撞的轰鸣。

  只见一支约十人的魔修小队,穿着统一的、绣着扭曲瘟疫符文黑色铠甲,正蛮横地冲撞着集市,为首一名脸上有着狰狞刀疤的魔将,手中提着一名不断挣扎的瘦小魔修,正恶狠狠地逼问着什么。

  周围魔修纷纷避让,面露忌惮,显然这“黑瘟堡”在此地势力不小。

  被提着的瘦小魔修突然看到了释天魔这边的拓山,如同抓到救命稻草,尖声叫道:“拓山大哥!救我!他们抢了我们的‘阴髓草’,还要逼问古魔尸窍的位置!”

  拓山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

  那黑瘟堡的刀疤魔将闻言,狞笑着转过头,目光扫过拓山,又落在他身旁气息内敛的释天魔身上,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但很快被嚣张取代:“哦?拓山?原来是你的人?正好,省得爷爷我再去找!识相的,把你们发现的那处新尸窍位置说出来,再赔上十株阴髓草,爷爷可以考虑饶你们一条狗命!”

  麻烦,终究还是主动找上门来了。

  释天魔淡淡地瞥了一眼那嚣张的刀疤魔将,又看了看脸色铁青的拓山,最后目光落回手中那枚温润的青色碎片上。

  碧落天的线索已入手,这渊庭的规则,他似乎也需要亲身“体会”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