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剑痕犹温-《剑影横霄》

  扎羊角辫的小女孩阿萤第一次摸到诚澈剑时,指尖被剑身上的“星”字硌得生疼。那道刻痕比别处更深,像是用尽全力凿下的,指尖拂过,竟能感受到一丝温热,仿佛握着的不是冰冷的剑,而是一颗跳动的心脏。

  “这是小星师叔用魂火烙下的印记。”阿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鬓角已染霜色,手中的《太虚剑典补遗》边缘早已磨破,却被精心装裱在锦盒里。“当年她在无妄之境封印本源之火,每一次催动剑意,就往剑上刻一道痕,直到……”

  阿萤仰头看他,清澈的眼睛里映着剑池的波光:“知道把自己刻进剑里吗?”

  阿禾笑了,眼角的纹路里盛着岁月的暖光:“对,就像罗前辈把自己刻进星河,苏前辈把自己刻进轮回。真正的剑主,从来不会离开他们守护的东西。”

  话音刚落,诚澈剑突然轻轻震颤。剑池的水泛起涟漪,映出遥远的画面:小星在无妄之境的火焰中挥剑,每一道剑痕都迸发出星火,那些星火在空中凝成锁链,将本源之火捆缚的同时,也将她的身影一点点镀成金色;她左眼下的剑印与剑身上的刻痕产生共鸣,最后一道“星”字刻成时,她的笑声穿透火焰,落在修真界的每一寸土地上。

  “她在笑。”阿萤突然说,小手抚上剑身的刻痕,“她是不是在说,‘你们看,我做到了’?”

  诚澈剑的震颤更明显了,剑穗上的玉佩发出清越的鸣响。阿禾望着剑池中央浮现的虚影——小星的白衣在星火中飘动,手里举着半块玉佩,正对着他们挥手,身影渐渐与罗诚、苏清鸢的虚影重叠,最终化作一道温暖的光,融入剑池的水波里。

  三日后,太虚剑宗迎来了百年一度的“剑祭”。按照新规,掌门需在祭典上诵读《太虚剑典补遗》的最后一章,由最年幼的弟子捧着诚澈剑,带领众人祭拜历代剑主留下的剑痕。

  阿萤捧着剑站在祭台中央,小手因紧张而微微发颤。当阿禾读到“剑痕犹温,是为念”时,她突然感觉到掌心的剑在发烫,剑身上的“诚”“澈”“禾”“星”四字同时亮起,映出四道模糊的身影:罗诚在寒潭握剑的少年模样,苏清鸢在桃花树下轻笑的侧脸,阿澈为凡人立碑时的背影,小星在火焰中挥剑的决绝。

  “他们都在。”阿萤脱口而出,声音清脆如铃,“他们就在剑里,在风里,在我们念的每一句口诀里。”

  祭台下方,阿禾的眼眶湿润了。他想起阿澈临终前的话:“传承不是把名字刻在碑上,是让后来人握着剑时,能想起那些名字背后的温度。”

  祭典结束后,阿萤抱着诚澈剑跑到剑冢。这里的石碑早已不再冰冷,每块碑前都种着桃树,春风拂过,花瓣落在碑上的剑痕里,像是给那些古老的故事盖上温柔的印章。她在小星的碑前坐下,用指尖临摹碑上的剑痕,突然发现石缝里藏着半块玉佩,玉上的“星”字与剑身上的刻痕严丝合缝。

  “是小星师叔留下的!”阿萤将玉佩按在剑上,两道光芒交织的瞬间,她的识海涌入无数画面:小星在人间历练时,帮老农用剑劈开挡路的巨石;在书铺里听阿禾讲罗诚的故事,偷偷在话本上画满剑痕;最后一次离开太虚剑宗前,她在剑池边埋下这半块玉佩,轻声说“等有个像阿澈师父、阿禾师兄一样心暖的孩子来捡”。

  “我找到你啦。”阿萤把玉佩系在剑穗上,对着石碑笑出两个酒窝,“以后我来守着剑,守着这些剑痕,就像你守着我们一样。”

  石碑突然渗出一滴晶莹的水珠,顺着剑痕滑落,滴在阿萤的手背上,温热如泪。

  十年后,阿萤成了太虚剑宗最年轻的剑堂首座。她收了七个徒弟,每个徒弟入门时,她都会让他们先摸一摸诚澈剑上的刻痕,告诉他们:“剑可以冷,但握剑的心要热。这些刻痕不是伤痕,是前辈们留给我们的火种。”

  有个最小的徒弟总爱问:“师父,剑痕里的温度会消失吗?”

  阿萤便指着剑池边新抽出的桃枝,枝桠上的嫩芽正顶着露珠,在阳光下闪着光:“你看,春天会来,桃花会开,握剑的人会换了一代又一代,但只要还有人记得这些刻痕,温度就永远都在。”

  诚澈剑似乎听懂了,在她手中轻轻震颤,剑身上的刻痕泛着温润的光,映出剑池里的云影、天上的星河,还有无数张年轻的笑脸。那些笑脸里,有阿萤的,有她徒弟的,也有无数个尚未出现的名字——他们终将握着这柄剑,带着刻痕里的温度,把故事继续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