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令人不安的蹊跷-《三国:开局带走孙家小萝莉》

  陆渊站在思源里临时搭建的医棚前,望着那些刚刚熬好的药汤被分发给排队的病人,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沉重。

  很多事情,没有亲身经历,永远无法体会其中的艰难。

  这一刻,“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句话从未如此具象化地呈现在他面前。

  这让他不禁回想起后世那场突如其来的疫情——

  国家能够在短时间内将武汉这座千万人口城市的疫情控制在范围内,是多么了不起的壮举。

  而眼下,思源里仅仅六十多户人家,集中了附近几个里不到七百名的疫病患者,前前后后死去的人却已经超过了三百。

  最让他难以释怀的是,其中有近百人的死亡,是在他和师父华佗接手治疗后发生的。

  尽管他拥有后世的知识储备,达原饮、石甘汤、白头翁汤等药方信手拈来;

  更有华佗大半生的行医经验加持,却依然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重症病人在痛苦中离去。

  疟疾和伤寒居然如此难以对付,这是陆渊从未预料到的。

  更让他不寒而栗的是另一个发现:在整理里中病人的统计资料时,他发现集中到这里“等死”的病人中,大部分都是老人。

  在这个号称“以孝治天下”的大汉朝,这个发现显得如此讽刺。

  单凭这一条,那个县官被拉出去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外界的动向也透着令人不安的蹊跷。

  县府自七天前送过一次物资后,便再无声息,仿佛彻底遗忘了这个被疫病笼罩的角落。

  营地那边的朱富也未曾传来任何发现可疑人马的消息,这种过分的平静反而让人心生警惕。

  而那些亭卒,自从陆渊通过孙敬兑现了赏钱后,态度变得异常积极。

  尤其是杜三郎,每次运送采买的物资进来时,脸上总挂着近乎谄媚的笑容,对那日县府管家贾德的威逼只字不提。

  一切都显得太过顺利,太过平静。

  这种平静,像极了暴风雨来临前,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陆渊正凝神望着那碗深褐色的药汤出神,一只温暖而布满薄茧的手掌轻轻按在了他的肩头。

  师父华佗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他身侧。

  老人花白的须发在晨风中微微飘动,那双看透无数生死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医者特有的慈悲与通透。

  “你啊,”华佗的声音低沉如古井,却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心里装的事太多了。

  为师行医数十载,深知生死有命。

  我们已竭尽所能,那些救不回来的,是他们的命数到了,强求不得。”

  他伸手指向那些正排队领药的百姓,“重要的是眼前这些还活着的人。”

  老医者的目光转向陆渊,带着几分赞许,也带着更深的期许:

  “你撰写的《防疫十条》,为何特意称作‘防疫’而非‘治疫’?

  这其中的深意,你应当比谁都明白。

  正如你常说的,引导百姓养成良习,防患于未然,才是根治疫病的根本。

  一旦大疫燎原,便是扁鹊再世,也难以从阎王手中夺回所有性命。”

  不远处,崔林正挽着袖子,亲自将一碗碗滚烫的药汤递到病人手中。

  听到师徒二人的对话,他转过头来,额上还带着忙碌的汗珠,语气务实而冷静:

  “陆兄,咱们但尽人事,各安天命。

  这乱世之中,生死本就是寻常事。

  这几日不过是些重症患者没能熬过去,怎的倒让你这般感怀了?”

  他微微皱眉,“这可不像平日那个果决的陆兄。”

  陆渊望着眼前蒸腾的药气,那苦涩的味道仿佛直接钻进了心里。

  他苦笑了一下,声音里带着难得的疲惫:

  “师父,德儒兄,我并非看不破生死。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形容憔悴的病患,“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着这么多生命接连消逝;

  一个个有名有姓、有家有口的人,就这么没了。心里终究压得慌。”

  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声音里突然涌上一股压抑已久的愤懑:

  “但我更恨的是官府的行事!

  《防疫十条》写得明明白白,若能依章而行,严格执行隔离、消毒、分诊,何至于此?!

  他们倒好,看似做了隔离,实则将病患集中于此,任其自生自灭!

  若天下官员都这般敷衍塞责,我们提倡的隔离集中救治的方案,岂不反倒成了催命符?”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引来附近几个病人的侧目。

  陆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眼中的火焰却未曾熄灭:

  “每一条性命都值得敬重。这般草率处置,与杀人何异?”

  华佗与崔林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忧虑。

  陆渊这番话说得在理,但这股锐气,在这浑浊的世道里,恐怕会给他带来灾祸。

  陆渊出身世家,却全无寻常世家子弟的骄矜。

  他骨子里那份对生命的执着、对理想的纯粹,在这浑浊的世道里;

  如同一柄未经打磨的利剑,既珍贵夺目,又令人不禁担忧其过于刚直而易折。

  华佗沉吟片刻,须发在微风中轻颤,声音低沉而充满智慧的力量:

  “渊儿,隔离之法,古已有之。

  《黄帝内经》便有‘避其毒气’之训。

  虽说眼下不乏庸吏敷衍塞责,但我大汉疆域之内,亦不乏心系苍生的良臣;

  他们会真正践行《防疫十条》的精髓,救民于水火。”

  他目光深远地扫过那些领到汤药后眼中重燃希望的病患,语气转为沉重;

  “再者……将病患集中隔离,任其自生自灭,看似冷酷无情;

  但从大局着眼,确也阻断了疫病传播,保全了更多健康之人。

  这是乱世中的无奈之举,却也是保全族群延续的现实之策。”

  崔林将手中的药勺交给一旁的小厮,用布巾擦了擦手,走上前来。

  他的语气诚挚而恳切:“陆兄,我们推广《防疫十条》,防疫固然是其首要目的;

  但更深的意义,不正是为了移风易俗,让百姓逐渐养成防病良习么?

  回想遇见你之前,我何曾想过要日日坚持饮用煮沸冷却后的水?

  如今这早已成了我的习惯,这几天也成了这思源里中每个人的习惯。

  这便是潜移默化之功啊。”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陆渊,“假以时日,百姓们懂得辨识病症,知晓如何预防;

  家中常备药草,井边自觉消毒——这便是活人无数的大功德。

  陆兄常说的‘人道主义’、‘以人为本’,我虽未能尽解其深意,却深知其中蕴含的济世胸怀。

  只是这等改变世道人心的大事,急不得,也强求不得,需要如春雨般润物无声。”

  陆渊沉默良久,眼底翻涌的波澜渐渐平息,最终凝固成一种近乎冰冷的锐利。

  他袖中的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粗布边缘,那里沾染的草药痕迹已经干涸发硬。

  “师父,德儒兄,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他的声音低沉平缓,话锋却如淬火利刃陡然出鞘;

  “疫情确实已基本控制,病患日渐减少,痊愈者越来越多。但我们真正的危机——”

  他刻意停顿,目光如实质般扫过两人的脸庞,“才刚刚开始。”

  他向前倾身,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县府那边安静得反常。整整七日,不闻不问。

  这不像放任,更像是在酝酿什么。

  我担心那县令既要贪这份功劳,又忌惮我们知晓太多内情,绝不会让我们安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