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一百三十二章 铁血治城:残躯撑得一方安-《破城雪》

  沈砚之摘下祭祀面具时,晨光正透过将领府的窗棂,在案上洒下一片碎金。案角的铜盆里盛着清水,他弯腰掬起一捧浇在脸上,冰凉的触感才勉强压下眼底的红血丝——昨夜他又梦到了爹娘,梦到他们倒在血泊里,额头上插着的长剑泛着冷光,惊醒时后背的旧伤还在隐隐作痛,冷汗浸透了染血的纱衣。

  “将军,该去巡城了。”门外传来灵虾卫统领阿武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阿武原是黑石城的铁匠,去年被萧炽的人打断了腿,是沈砚之救了他,如今成了最忠心的下属,却总怕触碰到新将军眼底的阴翳。

  沈砚之应了声,将面具随手放在案上,抓起搭在椅背上的黑色劲装——那是阿武连夜赶制的,布料厚实,能遮住后背狰狞的伤疤。他系紧腰带,把那支狼毫笔别在腰间,又将长剑挂在身后,才推门走出。府院里的老槐树刚抽新芽,风一吹,嫩绿的叶子落在他肩头,与他身上的冷意格格不入。

  “城防查得如何?”沈砚之脚步不停,朝着北门走去,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回将军,东西两门的了望塔已经修好,新招的五十个士兵正在操练,城墙根的裂缝也用石灰补好了。”阿武跟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本账簿,“就是粮食不够了,萧炽之前把大半粮草都运去了自己的私库,如今城里只剩够吃半个月的粮,得尽快想办法。”

  沈砚之脚步顿住,抬头看向远处的粮囤——那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几个破旧的草垛,去年萧炽的人抢粮时,不少百姓被活活打死,如今想起,他指尖仍会泛凉。“把萧炽私库的粮都运出来,分一半给百姓,剩下的留作军粮。”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再派十个灵虾卫去周边村镇收粮,按市价给钱,不准强抢,若有人敢私吞,断手。”

  阿武连忙应下,在账簿上记下,心里却暗自感叹——新将军虽狠,却比萧炽强百倍,至少懂得护着百姓。

  走到北门时,城墙上的士兵正在操练。他们大多是之前被萧炽欺压的平民,握着长枪的手还在发抖,却没人敢偷懒。沈砚之站在城墙下,看着他们笨拙地挥舞长枪,后背的伤口被风一吹,疼得他微微皱眉,却没出声打断。直到一个年轻士兵脚下打滑,摔在地上,长枪砸在城砖上发出脆响,他才开口:“起来。”

  士兵吓得一哆嗦,连忙爬起来,低着头不敢看他。沈砚之走上城墙,捡起地上的长枪,掂量了两下,突然朝着不远处的箭靶掷去——长枪带着风声,稳稳扎在靶心,枪杆还在微微晃动。“握枪要稳,出枪要快,若是连枪都握不住,怎么护着自己,护着城里的人?”他声音不高,却让所有士兵都停下动作,齐刷刷地看向他。

  “我知道你们怕我,也怕打仗。”沈砚之走到城墙垛边,看向城外的荒原,“可萧炽的余党还没清完,朝廷也未必会认我这个新主,若我们自己不硬气,迟早会被人吞得骨头都不剩。”他抬手掀开劲装的后摆,露出后背交错的伤疤——有被萧炽的人砍的,有审判台上鞭打的,还有逃来时被树枝划的,每一道都泛着狰狞的粉色,“我比你们更懂疼,更懂失去亲人的滋味,可我没逃,因为我知道,逃了,就永远只能任人宰割。”

  士兵们看着那些伤疤,眼里的恐惧渐渐变成了敬畏。阿武站在一旁,突然单膝跪地:“愿随将军,护黑石城,护百姓!”其他士兵也纷纷跪倒,齐声喊道:“愿随将军!”声音震得城墙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沈砚之看着他们,眼底的冷意终于淡了几分。他抬手让众人起身,又亲自教他们握枪的姿势,纠正他们出枪的角度,后背的伤口被动作牵扯,疼得他额头冒汗,却没停下——他知道,只有把这些平民练出战斗力,黑石城才能真正安稳。

  正午时分,巡城结束,沈砚之回到将领府,刚坐下喝了口热茶,就有人来报,说城西的张老汉因为抢粮,被灵虾卫抓了。他放下茶碗,起身朝着城西走去——张老汉去年丧了子,家里只剩一个小孙女,按理说不该做出抢粮的事。

  走到城西的粮囤边,果然看到张老汉被两个灵虾卫按在地上,怀里还抱着半袋米,小孙女在一旁哭得撕心裂肺。“将军,这老汉趁我们分粮时,偷偷多拿了半袋,按规矩该断手!”抓人的灵虾卫大声说道,手里的刀已经出鞘。

  张老汉吓得浑身发抖,却还是紧紧抱着米袋:“将军饶命!我孙女已经三天没吃饭了,我实在没办法才……”

  沈砚之抬手阻止了灵虾卫,弯腰扶起张老汉,又接过他怀里的米袋,递了回去:“这米你拿回去,给孩子熬粥。”他顿了顿,看向周围围观的百姓,声音提高了几分,“日后分粮,若家里有老人孩子,或是实在困难的,可多领两斗,只需在账簿上登记便可。但若是有人故意多拿,或是抢别人的粮,那就按规矩办。”

  百姓们听到这话,纷纷议论起来,眼里满是感激。张老汉抱着米袋,拉着小孙女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沈砚之扶起他,又让阿武取来两斤面粉,递给张老汉的小孙女:“给孩子做馒头吃。”小女孩接过面粉,怯生生地说了句“谢谢将军”,眼里的泪水还没干,却已经露出了笑容。

  处理完粮囤的事,沈砚之又去了城后的铁匠铺。那里正在赶制兵器,炉火映得铁匠们满脸通红,叮当的打铁声不绝于耳。铁匠铺的老板是阿武的师兄,名叫铁牛,正挥着大锤砸向烧红的铁块,看到沈砚之进来,连忙放下锤子:“将军来了!”

  “兵器赶得如何?”沈砚之走到铁砧旁,看着地上堆着的长枪和弯刀,问道。

  “回将军,已经赶制出三十把长枪,二十把弯刀,再过五天,就能凑够一百件。”铁牛擦了擦脸上的汗,“就是铁矿不够了,之前萧炽把城里的铁矿都运走了,我们只能去山里挖,进度慢了些。”

  沈砚之点了点头,走到窗边,看向远处的 untains:“明天我带十个灵虾卫去山里挖矿,你们留在城里继续赶制兵器,务必在半个月内把所有士兵的兵器配齐。”

  “将军,这怎么行!您是一城之主,怎么能去山里挖矿?”铁牛连忙说道,眼里满是着急,“还是让我们去吧,您留在城里指挥就好。”

  “无妨。”沈砚之笑了笑,眼底却没什么温度,“我这身伤,闲着也是闲着,去山里活动活动也好。”他知道,铁矿是兵器的根本,若是不尽快找到铁矿,等萧炽的余党来犯,黑石城只能被动挨打。

  第二天一早,沈砚之就带着十个灵虾卫进了山。山里的路不好走,到处都是碎石和荆棘,他的脚底板早就磨破了,走一步就疼一下,却还是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一把砍刀,劈砍着挡路的树枝。灵虾卫们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满是敬佩——新将军不仅不摆架子,还肯和他们一起吃苦,这样的将军,值得他们卖命。

  挖铁矿的活计很辛苦,要在山里找矿脉,还要用锄头一点点挖。沈砚之的手上很快就磨出了水泡,水泡破了,血沾在锄头上,却没停下。灵虾卫们想替他,他却摇头:“大家一起干,能快些。”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挖到了铁矿,虽然不多,却足够铁匠铺用几天。沈砚之坐在石头上,看着灵虾卫们把铁矿装上车,才拿出怀里的水囊,喝了口冷水。水囊里的水早就凉了,却让他觉得浑身舒畅——这一天虽然累,却比在军营里勾心斗角要踏实得多。

  回到城里时,天已经黑了。沈砚之刚走进将领府,就看到阿武在门口等着他:“将军,城里的私塾先生来了,说想请您恢复私塾,让孩子们读书。”

  “私塾?”沈砚之愣了一下,他倒是忘了这事。萧炽在时,把城里的私塾改成了赌场,先生们要么被赶走,要么被杀害,孩子们早就没了读书的地方。

  “是的,先生们说,就算日子苦,也不能让孩子们没文化,不然以后还是会被人欺负。”阿武说道,“他们已经把之前的赌场打扫干净了,就等您点头。”

  沈砚之点了点头,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流——他之前以为,黑石城的百姓只想着活下去,却没想到他们还想着孩子的未来。“明日就恢复私塾,让先生们安心教书,孩子们的学费全免,书本和笔墨由城里的库房负责。”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再给先生们每月发两斗米,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教书。”

  阿武应下,转身去通知私塾先生。沈砚之走进内堂,坐在案前,看着窗外的月光,突然觉得心里不再那么空荡。他想起爹娘还在时,也曾希望他能好好读书,做个有用的人,如今他虽然没能读书,却能让黑石城的孩子们读书,也算是圆了爹娘的一个心愿。

  接下来的日子,沈砚之每天都很忙碌。早上巡城,教士兵操练;中午处理城里的琐事,解决百姓的困难;下午要么去山里挖矿,要么去铁匠铺查看兵器的进度;晚上则在案前看城防图,规划城防布置,常常忙到深夜。

  他身上的伤口渐渐愈合,却留下了永久的疤痕,后背的烂疮也慢慢好转,不再发臭。百姓们渐渐不再怕他,遇到他时,会主动打招呼,有的还会给他送些自家种的蔬菜和水果。孩子们更是喜欢围着他,追着他喊“沈将军”,他虽然话不多,却会给孩子们买糖吃,看着他们的笑脸,眼底的冷意也会淡几分。

  这天傍晚,沈砚之巡城回来,看到府院里的老槐树下,坐着几个百姓,正在缝补士兵的衣服。他们看到沈砚之回来,连忙起身:“将军回来了!”

  “你们怎么在这里?”沈砚之走到他们身边,问道。

  “回将军,我们看士兵们的衣服都破了,就想着来帮忙缝补一下,也算是为城里出点力。”一个老大娘笑着说道,手里还拿着针线。

  沈砚之看着她们手里的衣服,上面满是补丁,却缝补得很整齐。他心里一暖,弯腰拿起一件衣服,说道:“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将军为我们做了这么多,我们做这些算什么。”老大娘说道,眼里满是真诚。

  沈砚之没再说话,只是坐在老槐树下,看着她们缝补衣服,看着远处渐渐落下的夕阳,心里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他知道,黑石城虽然不是他的故乡,却已经成了他的归宿。他会用自己的双手,守住这座城,护住城里的百姓,不让爹娘的悲剧重演,也不让自己再像以前那样,无家可归。

  夜色渐浓,百姓们缝补完衣服,便各自回家了。沈砚之坐在老槐树下,拿出腰间的狼毫笔,在纸上写下“黑石城”三个字。笔杆上的“砚之”二字早已模糊,却仍能摸到熟悉的刻痕。他看着纸上的字,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真心的笑容——从今往后,他就是黑石城的守护者,哪怕双手沾满鲜血,哪怕永远戴着面具,也要让这座城,成为一方净土,让城里的百姓,能安稳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