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帐内释疑:假面之下无怯意-《破城雪》

  第一百四十一章 帐内释疑:假面之下无怯意

  返程的马蹄声踏碎暮色,沈砚之骑着黑马走在队伍末尾,青面面具上的血渍已被夜风刮得半干,泛着暗沉的红。他没有跟陆承骁同行,也没有回应士兵们的欢呼,只望着远处黑石城的方向,掌心攥着的碎玉硌得生疼——方才陆承骁那句“故人”,像根刺扎在他心上,让他一路都浑浑噩噩,连肩头的伤口渗了血都浑然不觉。

  回到军营时,天已全黑。营地里亮起了火把,士兵们忙着清点战利品、救治伤员,喧闹声此起彼伏,却唯独他的营帐周围安静得异常——按他之前的要求,没人敢随意靠近。沈砚之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等候的阿武,脚步踉跄地走向营帐,甲胄上的血痂蹭过帐帘,留下一道暗红的印子。

  “将军,您受伤了,要不要请军医来看看?”阿武看着他肩头渗出的血,担忧地问道。

  “不用。”沈砚之摆了摆手,掀开帐帘走进营帐,反手将门锁死。帐内只点了一盏油灯,昏黄的光线下,案上的面具、长剑和那半块碎玉,都蒙着一层冷光。他走到案前,猛地扯下脸上的面具,露出满是疲惫的脸,额角的冷汗混着血污,顺着脸颊往下淌。

  他抬手解开甲胄的系带,厚重的铁甲“哐当”一声落在地上,露出里面染血的纱衣。后背的旧伤被甲胄磨得裂开,新添的伤口还在渗血,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却还是强撑着走到镜前——镜中的人满脸血污,眼底还残留着厮杀时的猩红,嘴角的疤痕因紧绷而显得格外狰狞,早已没了当年半分温和的模样。

  “怕他?我为什么要怕他?”沈砚之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低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又带着几分释然,“他陆承骁是谁?当年信不过我,将我判为叛兵;如今就算知道我是谁,又能怎么样?”

  他抬手拿起案上的碎玉,冰凉的玉片贴着掌心的伤口,疼得他指尖发抖,却也让他混沌的思绪渐渐清醒。他想起爹娘倒在血泊里的模样,想起自己逃荒时的狼狈,想起黑石城百姓信任的眼神——这些,才是他如今最该守护的东西,至于陆承骁的怀疑,至于当年的恩怨,又算得了什么?

  “我现在是黑石城的将军,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欺辱的校尉。”他对着镜中的自己,一字一句地说道,眼底的犹豫渐渐被坚定取代,“他知道了又如何?难道还能再将我绑上审判台,再给我扣一个‘叛兵’的罪名?”

  他走到案前,拿起那支狼毫笔,笔杆上的“砚之”二字早已被血污浸得模糊,却仍能摸到刻痕里藏着的旧痛。他蘸了点墨,在纸上随意写着“沈砚之”三个字,字迹潦草却带着几分狠厉,与当年清秀的字迹判若两人。

  “我管他是谁,我管他怎么想。”沈砚之将笔扔在案上,声音陡然提高,“从今往后,我只为黑石城的百姓活,只为爹娘的仇活,其他的,都与我无关!”

  帐外传来阿武的声音:“将军,陆统领派人送来伤药,说让您务必记得敷上。”

  沈砚之顿了顿,走到帐门边,却没有开门,只是对着帐外说道:“告诉陆统领,多谢他的好意,伤药我收下了。若是没别的事,就不劳他费心了。”

  帐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沈砚之靠在帐门上,闭上眼睛。肩头的伤口还在疼,掌心的碎玉还在硌,可他心里的那块石头,却终于落了地。他不再怕陆承骁知道他的身份,不再怕当年的恩怨重演——他现在有黑石城的百姓,有信任他的士兵,有能保护自己的力量,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任人宰割的沈砚之了。

  他走到案前,将碎玉小心翼翼地包在布里,放进贴身的衣袋里。又拿起陆承骁送来的伤药,撕开包装,将药膏敷在肩头的伤口上,清凉的触感让他舒服地哼了一声。他重新戴上青面面具,拿起长剑,走到帐窗边,掀开一条缝隙看向外面。

  营地里的火把还在燃烧,士兵们的喧闹声渐渐平息,只有巡夜的士兵脚步声偶尔传来。沈砚之看着远处陆承骁的营帐,面具下的眼睛闪过一丝冷意——若是陆承骁真的知道了他的身份,若是真的要与他为敌,那他也不会再退缩。他会用手中的剑,用黑石城的兵力,守住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哪怕,要与当年的“兄弟”兵戎相见。

  夜风吹进帐内,带着几分凉意。沈砚之关上帐窗,走到床前坐下。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或许会更难,陆承骁的怀疑、朝廷的态度、潜在的危机,每一件都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可他不再害怕,不再犹豫——他会带着黑石城的百姓,带着信任他的士兵,一步一步走下去,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也绝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