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初始之路-《如何杀死一团雾》

  奔跑。

  沿着那条由缃沐秋无意识引出的、由纯粹白光构成的“初始之路”亡命狂奔。脚下是温润而坚实的触感,仿佛踏在凝固的光阴之上。道路两旁,是依旧在剧烈沸腾、却仿佛被一层无形障壁隔绝的幽蓝色数据狂潮。主脑“欧几里得”那充满混乱杂音的愤怒嗡鸣,如同背景噪音般被甩在身后,虽未远离,却暂时无法触及这条受“初始协议”保护的路径。

  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到了极致。刚才那短暂的攻防战消耗巨大,尤其是青思渊和缃珩,两人脸色苍白,气息不稳,全靠一股意志力支撑着奔跑。石心抱着沐秋,步伐依旧沉稳,但眉宇间凝聚着化不开的担忧。汐的歌声低回,持续安抚着沐秋周身躁动的金光与白光。

  “刚才……那是什么?”缃珩一边跑,一边忍不住看向旁边脸色同样不太好看的窃影,“你对着那条河喊了什么?它好像……卡壳了?”

  窃影调整着呼吸,指尖的心象结晶光芒黯淡了许多,他扯出一个略带疲惫的笑:“没什么,只是问了它一个它永远无法真正回答的问题。再完美的逻辑,也无法为自身的存在赋予终极意义。这是它的‘原罪’,也是所有纯粹理性造物的死穴。”

  墨恒深深看了窃影一眼:“精准的弱点打击。但这种攻击可一不可再,它很快就会重构防御逻辑,甚至可能因此升级。”

  “所以我们要更快。”织网者在前方开口,她的感知网扩展到最大,警惕着道路前方可能出现的任何异常,“这条路并非绝对安全,它只是利用了主脑自身规则间的矛盾。矛盾一旦被主脑强行弥合,这条路就会消失。”

  她的警告让众人心头一凛,脚步不由得再次加快。

  这条“初始之路”并非笔直,它在浩瀚的数据之河中蜿蜒,仿佛遵循着某种古老的韵律。道路两旁的景象也在不断变化。有时,他们会穿过由无数基础数学符号和几何定理构成的、如同水晶森林般的区域,散发着严谨而冰冷的美感;有时,道路又会没入一片由柔和暖光构成的、充满了简单生命形态设计图的区域,那是“欧几里得”关于“创造”的最初构想。

  缃沐秋周身的金光与这些区域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她的吟诵声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引导着道路的方向,也像是在与这片空间的古老意志进行着无声的对话。

  “沐秋她……没事吧?”缃珩担忧地问。

  “她在吸收,也在被同化。”青思渊观察着沐秋的状态,绯红的眼底闪过一丝凝重,“她的‘生长之歌’本质,与这里的‘生命创造’协议高度同源。这是机遇,也是巨大的风险。”

  就在这时,前方的道路突然出现了分叉。一条继续延伸向数据之河更深处的幽暗,另一条则通向一座由无数不断旋转的、银白色齿轮和轴承构成的巨大“机械山峦”,山中传来低沉而规律的轰鸣。

  “两条路……”简璃的刻度尺快速测量着两条路径的能量读数,“左侧路径能量反应平稳但未知;右侧路径能量活跃,有明显的规则结构,疑似通往某个功能区域。”

  “走右边。”窃影毫不犹豫地指向机械山峦,“‘欧几里得’的核心控制系统,必然建立在最复杂的动态逻辑架构之上。这片齿轮山,很可能是它的‘逻辑引擎’外围!”

  就在众人准备转向右侧路径时——

  异变再生!

  左侧那条幽深的路径尽头,突然传来一股强大而熟悉的吸力!同时,他们脚下的白光之路开始剧烈闪烁,变得不稳定!

  【检测到非法路径利用。执行路径覆盖。引导异常目标至预设清理区域。】

  主脑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恢复了绝对的理性,显然已从窃影的哲学打击中短暂恢复,并迅速调整了策略!

  它不再试图从外部攻破“初始之路”,而是直接动用更高权限,要修改这条路的目的地,将他们引向一个预设的陷阱!

  “它在强行改变路径!”织网者感知着丝线传来的拉扯感,急声道,“去右边!快!”

  众人奋力冲向右侧的齿轮山路径。然而,那股来自左侧的吸力陡然增大,同时右侧路径的入口处,一层猩红色的、带着“禁止通行”规则的能量网格瞬间生成!

  前后夹击,路径将断!

  “来不及了!”墨恒的水晶球显示出绝望的概率。

  千钧一发之际,一直趴在石心肩头无意识吟诵的缃沐秋,突然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眸不再是熟悉的浅绿色,而是化为了纯粹的金色,充满了古老而威严的意志。

  她抬起手,对着右侧那猩红的能量网格,轻轻吐出一个音节。

  那并非任何已知语言,却像是创世之初的第一声律令。

  “允。”

  言出法随!

  那层猩红色的、代表绝对禁止的能量网格,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瞬间消融、瓦解!右侧通往齿轮山的道路,豁然开朗!

  而几乎在能量网格消失的同时,众人脚下的白光之路在一声轻微的碎裂声中,彻底消散。左侧路径传来的恐怖吸力也戛然而止。

  他们站在了机械齿轮山的入口处,脱离了数据之河的主干道,也脱离了“初始之路”的庇护。

  沐秋眼中的金光迅速褪去,身体一软,重新陷入昏迷,脸色苍白如纸,显然刚才那一声“律令”消耗了她巨大的心力。

  “走!”青思渊当机立断,众人毫不犹豫地冲入了那座由无数轰鸣齿轮构成的、充满冰冷工业美感的机械山峦之中。

  将那片混乱的数据之河,暂时甩在了身后。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只是从一个险地,踏入了另一个未知的、可能更加危险的区域。

  “逻辑引擎”……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友善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