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父女梦碎-《石女的痛》

  十年“父女”梦碎:从花裙到染色体报告的崩塌

  市医院B超室的门刚开一条缝,医生的声音就裹着寒气钻了出来,像冰锥子似的扎进刘青山心里:“两个孩子都未见明显子宫及卵巢声像,初步判断……可能是男性。”

  他僵在原地,伸手去接检查单时,手指抖得厉害,那张薄薄的纸在他手里皱成一团,却重得像块铁。走廊的长椅硌得他屁股生疼,可他浑然不觉,满脑子都是过去十年的画面——春末时给刘芙扎双马尾,皮筋缠了三圈还怕松,她晃着脑袋说“爸爸扎得真好看”;深秋时带刘蓉去集市,她攥着他的衣角不肯走,盯着橱窗里的粉色连衣裙眼睛发亮,他咬咬牙买下,看她穿上后转圈的模样,觉得日子再苦都值;逢年过节走亲戚,亲戚们夸俩丫头白净乖巧,他掏出口袋里的糖塞给孩子,脸上的笑能堆到耳根。那些年,他总羡慕城里有钱人能给孩子买更漂亮的裙子、更精致的发饰,可他自己省吃俭用,也把两个“女儿”宠成了他眼里的小公主。

  可现在,“男性”两个字像重锤,把那些温馨的画面砸得稀碎。他怎么也没法把眼前穿着小裙子、还留着齐刘海的孩子,和“儿子”联系到一起。刘芙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指抠着裙摆上的蕾丝花边,小声问:“爸爸,医生说的是啥意思呀?我们是不是不能穿裙子了?”刘蓉也红了眼眶,往姐姐身边挪了挪,攥住她的手。

  刘青山喉结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他猛地站起身,把检查单塞进兜里,拉起两个孩子的手就往外走:“走,咱去省城,去最好的医院,他们肯定看错了!”一路上,他反复跟孩子说“没事”,可心里的慌却越来越重——他怕,怕省城的医生也说出同样的话,怕自己守了十年的“父女情”,只是一场错认。

  到了省城大医院,排队、抽血、等结果的那几天,刘青山夜夜失眠。他看着两个孩子在出租屋里玩跳房子,看着她们睡前还在摆弄头上的蝴蝶结,心里像被刀割似的疼。直到染色体检测报告递到他手里,那清晰的“XY”符号,像两把尖刀,彻底戳破了他的侥幸。

  他站在医院走廊的拐角处,背对着孩子,双手捂着脸蹲了下去。眼泪从指缝里涌出来,砸在冰冷的瓷砖上。十年啊,他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熬过了多少难眠的夜,受过了多少旁人的白眼,就是为了把这两个“女儿”养大。可现在,有人告诉他,他养了十年的“女儿”,其实是“儿子”。

  “养了十年的女儿,怎么就成了儿子呢?”他反复念叨着这句话,声音嘶哑,带着绝望的哭腔。身后传来刘芙怯生生的声音:“爸爸,你怎么了?是不是我们做错什么了?”刘青山回过头,看见两个孩子站在不远处,眼里满是惶恐和不安。他赶紧抹掉眼泪,强扯出一个笑,走过去把她们搂进怀里:“没,爸爸没事,就是沙子迷了眼。以后啊,咱们可能要换种样子生活了,但爸爸会一直陪着你们。”

  怀里的孩子还在小声啜泣,刘青山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那个穿着花裙子、扎着小辫子的“女儿”梦,碎了。而接下来的路,他不知道该带着这两个突然“变了性别”的孩子,怎么往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