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藏身书海-《岚岚讲鬼故事》

  林默靠在小巷冰冷的墙壁上,剧烈喘息,汗水混着泥土从额角滑落。城市午后的阳光透过狭窄的巷口斜射进来,却带不来丝毫暖意,只有一种被无形目光窥视的冰冷错觉。

  那辆黑色无标货车如同幽灵,烙印在他脑海里。对方没有立刻动手,或许是因为在闹市区有所顾忌,或许是因为他的伪装暂时起了作用,又或许……他们只是在等待更好的时机,或者更明确的指令。

  无论如何,老宅回不去了,任何与他过去相关的地方都可能成为陷阱。他像一个被追猎的猎物,必须立刻找到新的、绝对安全的巢穴。

  藏身之所……必须满足几个条件:足够隐蔽,人流复杂易于隐藏,最好还能提供某种程度的信息屏蔽或能量干扰,最关键的是——与他林默的过去毫无关联,完全超出“铸造间”和官方的预料。

  他的手下意识地探入怀中,触摸到那本粗糙而温润的线装册子——《混元一气说》。顾知行的话语在耳边回响:“……或许对你有用……固守本心、抵御‘外道规则’侵蚀的粗浅法门……”

  顾知行……市中心图书馆……古籍修复部……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图书馆!尤其是古籍部!

  那里藏书万卷,气息混杂,纸墨本身就有一定的隔绝能量探测的效果。顾知行作为资深修复师,必然有自己独立的工作室或藏书空间,那里很可能有某种传统的手段屏蔽外界窥探!最重要的是,谁会想到,一个被多方追捕、身负惊天秘密的人,会藏身于闹市中心的公共图书馆深处?这完全违背常理!

  而且,顾知行看似中立,却对“观测者”和“铸造间”知之甚深,甚至暗中给予帮助。他那里,或许是眼下唯一可能提供短暂庇护和信息的地方!

  风险极大。顾知行立场不明,图书馆也绝非铜墙铁壁。但比起在街头流浪,随时可能被锁定,这已是唯一的、大胆的选择。

  赌了!

  林默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迅速整理了一下狼狈的仪容,尽量拍掉身上的泥土,将包袱重新捆好,隐藏在宽大的外套下。他深吸一口气,压低头上的鸭舌帽,再次化身为一个普通的、略显疲惫的年轻人,走出小巷,融入了街道上的人流。

  他不敢直接前往图书馆,而是先乘坐公交车,在城市里绕了几个大圈,反复换乘,确认没有尾巴跟踪后,才在一个距离图书馆两站路的地方下车,步行前往。

  夕阳西下,图书馆的玻璃幕墙反射着金色的余晖,显得更加宁静而庄严。进出的人流比下午少了一些。

  林默的心提了起来。他压低帽檐,尽量自然地走上台阶,穿过自动门,再次踏入那充满书香的安静空间。

  他没有立刻前往古籍部,而是先在一楼的普通阅览区找了个角落坐下,假装翻阅杂志,实则全力运转净眼术和微薄的真气,警惕地感知着四周。

  没有明显的能量异常,没有可疑的盯梢者。一切如常。

  他稍稍松了口气,但不敢大意。他起身,如同一个普通读者,不紧不慢地走向通往古籍部的走廊。

  越靠近那扇木门,他的手心越是出汗。他不知道门后等待他的是什么。是顾知行早已设下的陷阱?还是冷漠的拒绝?

  他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回应。

  他又敲了敲,稍微加重了力道。

  依旧寂静。

  他的心沉了下去。不在?还是……

  他尝试着轻轻推了一下门。门,应手而开。

  房间里和他离开时几乎一模一样。昏暗的灯光,浓郁的古旧纸张和药水气味,散落的工具和古籍。唯独不见顾知行的身影。

  工作台上,那盏台灯还亮着,灯下压着一张便签纸。

  林默心中一动,走上前,拿起便签。

  纸上是用毛笔写就的、苍劲有力的两行小字:

  “后院东角,第三排书架,‘乙柒叁’函套后。清水自取,莫动他物。阅毕即焚。”

  没有署名,但无疑是顾知行的手笔。

  他早就预料到自己会回来?甚至提前准备好了藏身之处?!

  林默心中骇然,随即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这位顾老师,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深不可测。

  他没有犹豫,按照指示,轻轻推开房间另一侧一扇不起眼的、与墙壁融为一体的暗门(净眼术下才能发现能量痕迹),后面是一条狭窄的、仅容一人通过的走廊,通向图书馆建筑的后院。

  后院是一个小小的、被高墙围起来的天井,堆放着一些废弃的书架和杂物,平时根本无人前来。东角果然有几排顶棚的老旧书架,上面堆满了各种等待修复或废弃的古籍函套。

  他找到第三排,按照编号,小心翼翼地挪开沉重的“乙柒叁”函套(里面是几卷破损的地方志),后面赫然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蜷缩进入的狭小空间!里面甚至铺着一床干净的旧被褥,旁边放着一壶清水和几块压缩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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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显然是顾知行为自己准备的、紧急情况下使用的秘密藏身点!

  林默心中涌起一丝感激,不再迟疑,立刻蜷身钻了进去,然后将函套小心地恢复原状。空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只有一丝微光从函套的缝隙中透入。

  狭小,憋闷,但 strangely,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四周被厚重的古籍包围,浓郁的书卷气息形成了一种天然的屏障,他手背上的鸟喙标记的灼热感似乎都减弱了一丝。

  他不敢点亮任何光源,只能凭借净眼术的微光视觉,摸索着取出包袱里的干粮和清水,狼吞虎咽地补充体力。然后,他迫不及待地拿出了那几本核心典籍。

  《上清大洞真经》全本!《正一盟威符箓》真解!《神霄五雷正法》秘籍!

  在绝对的黑暗和寂静中,他摒除一切杂念,全身心地沉浸到浩瀚的龙虎山正统传承之中。

  这一次,有了全本真经的指引和完整的心法,他之前修炼的诸多关隘和谬误瞬间豁然开朗!真气运转变得更加顺畅磅礴,吸收周围微薄灵气的效率大大提升!受损的经脉和脏腑在精纯道韵的滋养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修复着!

  他重点研读《神霄五雷正法》和《太上净天地神咒》。这才是应对当前危局,抗衡“外道规则”和邪祟的关键力量!

  雷法刚猛霸道,破邪显正,需要以自身精气神引动天地雷霆之威,对心性、修为和口诀手印要求极高。净天地神咒则更重意境和心神力量,沟通天地正气,涤荡妖氛,净化污秽。

  他如饥似渴地记忆、理解、揣摩着每一个符文、每一句口诀、每一个手印。在脑海中反复推演、模拟。遇到晦涩难懂之处,便对照《正一盟威符箓》真解和爷爷的笔记心得,相互印证。

  时间在忘我的修炼和学习中飞速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夜,也许是整整一天。当他再次从深沉的入定中醒来时,只觉神完气足,体内真气不仅完全恢复,甚至更加精纯雄浑,突破了之前的瓶颈!伤势尽愈,精神力也变得更加凝练敏锐!

  他对雷法和神咒的理解也初窥门径,虽然远未到施展的程度,但已掌握了基础的理论和运劲法门。

  果然,正统传承才是根本!

  他小心翼翼地将典籍收好,又拿出顾知行赠送的《混元一气说》残卷。

  这本册子内容确实古怪,并非具体的修炼法门,而更像是一种关于“气”的本质和“心”的守御的哲学论述和奇特观想法。它强调“混元如一,不染外道”,主张将自身心神意念凝聚如一粒“混元种子”,藏于丹田深处,不偏不倚,不迎不拒,以此抵御外界各种“规则”和“意念”的侵蚀和同化。

  这种法门看似粗浅被动,却与龙虎山正统的主动炼化、驾驭天地之气的理念截然不同,甚至有些矛盾。但在此刻,面对“观测者”序列那种冰冷的、试图渗透和“同步”的规则力量,这种固守本心、保持“独立”的法门,似乎又有着奇特的针对性。

  林默沉吟片刻,决定尝试。他按照册子记载的粗浅法门,凝聚心神,观想“混元种子”。过程并不顺利,龙虎山功法与之冲突不小,但他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勉强在气海深处,模拟出了一颗极其微弱、却稳定存在的“种子”。

  就在“混元种子”形成的瞬间,他手背上的鸟喙标记猛地传来一阵极其剧烈的、仿佛被挑衅般的灼痛和排斥感!但与此同时,那种无时无刻不在的、细微的“被窥视”和“被连接”的感觉,竟然真的减弱了一丝!

  有效!虽然微乎其微,但确实有效!

  林默心中振奋。这《混元一气说》果然有其独到之处!

  就在这时——

  吱呀。

  外面古籍部的木门,被推开了。

  脚步声传来,不止一个人。

  林默瞬间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绷紧,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一个冰冷而熟悉的电子合成音响起,带着程式化的礼貌:

  “顾知行先生,打扰了。例行安全巡检,请配合。”

  是“铸造间”的人!他们竟然直接找上门了?!

  另一个苍老而平静的声音响起,是顾知行:

  “请便。老规矩,设备别碰,古籍轻拿轻放。”

  “明白。”

  冰冷的脚步声在房间内响起,似乎在用某种仪器进行扫描。能量探测器的微弱嗡鸣声清晰可闻。

  林默蜷缩在狭小的空间内,一动不敢动,全力运转《混元一气说》法门和敛息术,将自身所有气息死死锁住,如同顽石。

  扫描的嗡鸣声逐渐靠近了他藏身的书架区域。

  他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嗡鸣声在“乙柒叁”函套前停顿了一下。

  林默的心跳几乎停止。

  几秒钟后,嗡鸣声移开,走向了别处。

  “无异常。感谢配合。”冰冷的电子音说道。

  “辛苦了。”顾知行语气平淡。

  脚步声远去,木门轻轻合上。

  外面恢复了寂静。

  林默瘫软在黑暗中,大口喘息,仿佛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好险!

  但危机并未解除。“铸造间”的巡检如此频繁和直接,说明外面的局势更加紧张了。这里,也绝非长久的安全之地。

  他必须更快地提升实力!

  就在他准备再次沉浸修炼时,函套的缝隙中,突然悄无声息地塞进来一张小小的纸条。

  林默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取过纸条。

  借着缝隙微光,他看到纸条上写着一行熟悉的、苍劲的小字:

  “风雨欲来,非久留之地。‘信’已至,速决。”

  纸条下方,画着一个极其简易的、指向某个方向的箭头,旁边写着一个时间——“子时”。

  “信”已至?什么信?子时?决什么?

  林默握着纸条,眉头紧锁,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

  顾知行在暗示他什么?危险的信号?还是……下一个行动的指令?

  藏身书海的日子,似乎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