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宿命终战-《云龙海》

  云岚宗的广场塌了半边,石柱像折断的脊梁骨,歪歪斜斜地插进灰蒙蒙的天里。硝烟混着血腥气往鼻子里钻,呛得人直咳嗽。宗主云鹤跪在废墟中间,袍子破了口子,露出底下淤青的皮肉。他想站起来,可腿脚软得像煮烂的面条——护山大阵被破的反噬,让他丹田里如同塞了一团棉花,半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完了……全完了……”他嗓子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声音被天上两条龙的嘶吼吞得干干净净。赤龙的邪火扫过山门牌匾,“云岚宗”三个鎏金大字瞬间焦黑卷边,啪嗒掉在地上碎成几瓣。云鹤眼角一抽,想起师父当年亲手把这匾挂上去时,山门前千余名弟子齐声贺喜的阵仗。如今只剩几缕黑烟孤零零地飘。

  半空中,青龙的鳞片像下雨似的往下掉,砸在废墟上噗噗作响。每掉一片,云鹤的心就跟着缩一下——这龙是云岚宗的根,是地底灵脉化的形。赤龙一爪子掏进青龙颈子,龙血洒下来,地上立刻烧起一片滋滋响的黑火。云鹤闭了眼,指甲掐进掌肉里。疼,但比不过心里那股被抽空的绝望。

  突然,祖师堂的废墟底下透出一点光。

  起初很弱,像夜里萤火虫的尾巴,接着越来越亮,直到把断梁残瓦推开个口子。一个穿着普通弟子服的年轻人从里头钻出来,脸上抹着灰,手里紧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云鹤愣住——是那个整天蹲在藏书阁角落扫叶子、被师兄弟笑话“闷葫芦”的林晚。

  “胡闹!回去!”云鹤想喊,却发不出声。可林晚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云鹤从未见过,像是雪地里燃起的炭火,又沉又亮。年轻人突然跃起,剑尖直指赤龙喉间那片逆鳞。邪火扑来时,他身子一矮,剑锋擦着龙鳞划过去,竟带出一串火星子。赤龙吃痛怒吼,林晚被气浪掀翻,后背砸进乱石堆,却立刻咬着牙撑起来,往手心啐了一口血沫。

  青龙发出一声长吟,突然盘绕到林晚身后,鳞片间隙里渗出淡青色的光点,星星点点往年轻人身上聚。林晚的剑突然嗡鸣起来,锈迹剥落处,露出底下水波似的纹路——是失踪百年的“镇脉剑”。他再次跃起,这次剑光如虹,与青龙的吐息绞成一股,狠狠劈进赤龙心口。巨兽哀嚎着坠落,邪火渐熄,只剩下焦土上冒着的青烟。

  林晚落在废墟最高处,剑尖插进地缝才稳住身子。他喘得厉害,虎口裂开的口子滴滴答答往下淌血。云鹤终于挣扎着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过去。他想拍拍年轻人的肩,手伸到半空却停住了——林晚正望着山脚下零星跑过来的几个灰头土脸的弟子,眼神像在数自家田里侥幸活下来的苗。

  “宗主,”年轻人突然开口,声音还带着厮杀后的沙哑,却稳得出奇,“西边残垣底下压着粮仓,地窖应该没塌。后山寒潭能取水,我先带人清出一条路。”他弯腰从瓦砾里捡起半本烧焦的《云岚心法》,小心擦掉封面的灰,“练功堂……可以慢慢来。”

  三个月后,新搭的草棚底下,林晚把最后一把小米撒进锅里。锅是拿赤龙的鳞片和废剑熔了打的,烧火时泛着暗红的光。十几个幸存弟子围坐着喝粥,没人说话,只有吸溜声和远处敲石头的声音交错着。云鹤蹲在门槛上削木桩——他要重立山门的第一根柱子。林晚走过去,递给他一碗热水,里头飘着几片后山采的野薄荷:“赤龙的血渗进土里,东边坡上竟长出些发光的草,说不定能入药。”

  云鹤抬头,看见年轻人眼底的红血丝,也看见他腰间那柄越来越亮的镇脉剑。夜色里,偶尔还能听见异界裂缝传来的古怪嘶鸣,但林晚每晚巡山时,步子一步比一步沉,也一步比一步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