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剑颤真相-《天途引星芒》

  风雪依旧呜咽,却盖不住那一声质问在风无痕心头掀起的惊涛骇浪。

  “守门人佩剑……也算魔器?”

  林逸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狠狠凿在风无痕坚冰般的剑心之上。他脸上那混合着鲜血的痞气笑容,在苍茫冰雪的背景衬托下,显出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

  “镇九幽”。

  破界刃刀柄上那三个古篆铭文,此刻仿佛活了过来,不再是冰冷的刻痕,而是化作了灼热的烙铁,不仅烫穿了周遭的寒气,更狠狠烫在了风无痕的视觉与神识之上。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让他持剑的右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微不可察的颤抖,对于心如冰镜、剑意通玄的风无痕而言,不啻于一场山崩海啸。

  冰原之上,两个身影僵持对峙。林逸单膝跪地,喘息粗重,右眼的血与金芒缓缓流淌,却目光如炬,紧紧锁定着风无痕。而风无痕,那仿佛万年冰封的俊逸面庞上, cracks(裂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他周身圆融无暇的寂灭剑意,因这心境的剧烈波动,第一次出现了紊乱的涟漪,引得周遭风雪都变得躁动不安,不再如臂指使。

  那三个字——“镇九幽”——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捅穿了他记忆深处某个被层层冰封、刻意遗忘的角落。

  眼前不再是北冥风雪,而是恍惚间回到了百余年前,剑宗禁地“洗剑池”旁。

  那时他还只是个总角的剑童,天赋初显,被师尊玄冥剑尊带在身边。

  那是一个血月之夜。洗剑池水猩红翻涌,不复往日清冽。

  他亲眼看见,师尊玄冥剑尊,手持那柄象征着剑宗权柄与正道的“玄冥神剑”,剑身流淌着与他此刻气息同源的寂灭寒意,毫不犹豫地——刺穿了一名半跪在地、身穿残破星纹战甲男子的胸膛!

  那男子抬头,脸上沾满血污,眼神却亮得惊人,没有恐惧,只有无尽的悲悯与一丝……嘲讽?他咳着血,盯着玄冥剑尊,声音嘶哑却清晰:

  “玄冥……以正道之名,行魔尊之实……你……终将自噬……”

  “魔头余孽,也配妄论正道?”师尊的声音冰冷无情,剑锋一拧,毁灭性的剑意瞬间绞碎了那男子的心脉神魂。

  男子倒地,最后的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了躲在廊柱后、吓得屏住呼吸的小风无痕。那目光复杂,有遗憾,有警示,还有一丝……淡淡的期望?

  风无痕记得,那男子战甲的心口位置,有一个被剑光绞碎的模糊印记,残存的纹路……残存的纹路似乎正是……

  正是“镇九幽”三个字的残边!

  而师尊当时厉声对周围所有长老弟子宣告的话,如同惊雷般再次炸响在他脑海:

  “此獠乃守门人余孽,身怀魔器,企图破坏我剑宗镇压魔渊之重任,死有余辜!凡我剑宗弟子,见此类魔器及传承者,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

  这四个字,如同最冰冷的剑印,早已深深烙入他的剑心深处,成为他修行路上不可动摇的铁律之一。

  可如今……

  林逸手中这柄刀,这柄让他本能感到一丝熟悉与悸动的刀,这柄铭刻着“镇九幽”、专克魔气(与师尊和魔尊气息隐隐相克)的刀……竟被师尊称为“魔器”?

  而当年那个被师尊亲手诛杀的“魔头余孽”……他使用的力量气息……与林逸此刻身上那混合着雷火、坚韧不屈的力量,为何有几分隐隐的相似?

  难道……

  一个冰冷到让他灵魂战栗的猜想,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心田。

  不!不可能!

  师尊是正道楷模,是剑宗的擎天之柱!他怎么会……

  “呃……”风无痕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头痛欲裂,那剧烈的心理冲突几乎要撕裂他的神魂。他猛地甩头,试图将那些“大逆不道”的念头驱逐出去,眼神重新变得冰冷锐利,却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惊疑与挣扎。

  “巧舌如簧!魔器惑心!”他厉声喝道,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手中冰晶剑意再次凝聚,但那份决绝的杀意,已然动摇。

  林逸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情绪的剧烈变化和眼神的闪烁。时空之瞳虽受损,但对情绪波动的感知反而因鲜血的浸润变得更加敏锐。

  “惑心?”林逸强忍着右眼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嗤笑一声,带着现代人特有的嘲讽劲儿,“风无痕,你自己心里那关都快过不去了,还跟我这儿嘴硬?你们剑宗是不是专业课全是剑法,思想品德课全翘了?”

  他一边用垃圾话刺激对方,一边疯狂运转体内双修之力,竭力恢复。同时,他暗中将一丝微弱的、得自守门人遗址的纯正守序气息,注入破界刃。

  嗡——!

  破界刃再次发出轻鸣,那“镇九幽”三字光芒微闪,一股中正平和、却对魔气有着天然压制力的气息弥漫开来。

  这股气息与风无痕体内精纯的寂灭剑意并无冲突,甚至隐隐有一丝同源之感(皆为人族正道之力),但与玄冥剑尊近年来身上那越来越浓的、隐带阴戾的气息,却格格不入!

  风无痕的瞳孔再次收缩!

  他感受到了!这股力量……绝非魔器!反而……反而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安心与熟悉!

  童年的记忆碎片与眼前的现实、师尊的命令与内心的直觉,形成了剧烈的冲突。

  他的剑心,在这一刻,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细微的碎裂声。

  那柄指向林逸的冰晶心剑,剑尖开始出现清晰的、无法抑制的颤抖。

  风雪狂卷,却吹不散两人之间那凝重、诡异、仿佛一触即发的死寂气氛。

  真相,如同被厚厚冰层覆盖的火山,已在风无痕的心底轰鸣,那冰层之上,裂痕已然遍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