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惹不起 躲得起-《望觐川》

  乐安白了脸色,很想说句软话度过此劫,奈何喉头像堵着棉絮,根本张不开嘴。

  一开口便又是攻击,慌不择言。

  “母亲不要你,却将我悉心抚养身边,所以你恨我!莫不如我离府,你也眼不见心不烦!”

  梁衍听得‘离府’二字,眉目微动,神色晦暗。

  “你不必总拿母亲来噎我,我自问心无愧。她逝前苦求我看顾你,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要我教导你,你身为梁家女儿,犯了错还不知悔改,句句顶撞。”

  “伸手!”

  梁衍面不改色,冷声命令,强烈的压迫感。

  他俯视着失色失神的乐安,见她依旧未动,便直接抓起其左手,手掌向上一翻。

  乐安心乱如麻,挣扎着想抽出手,反而被他捏的更紧。

  梁衍用力掰开她的手指,手掌吃痛被摊开,托拽着手指,手心袒露朝上。

  “啪!”

  戒尺没丝毫预兆,倏尔打在手心上。

  乐安顿觉手心颤麻不已,随即便火辣辣的红起一道印子,强烈的羞耻感不自觉的蔓延而来。

  “啪!”

  刚才那下痛意未消,猝不及防又痛打一下。

  乐安闷哼一声,痛的猛然将手缩了回去,这下疼痛十分明显。

  她抽痛着喘着粗气,冷汗直冒。

  梁衍耐着性子,冷脸漠然瞧向她,再次抓出她瑟缩在衣袖的手,抬高戒尺。

  “啪、啪…………啪…………”

  一下下木板击打在肉上,那沉闷的声音伴着乐安吃痛的抽哼声,回响在幽寂的书房内。

  乐安脑中空白发晕,只觉灼痛感愈发强烈,真的太疼太疼了……

  手被死死钳住,完全抽不回来,她眉头锁紧,皱成一团。

  只能狠狠咬唇承受痛苦,眼泪却痛到不争气的夺眶而出,豆大的泪珠成串滚落,断断续续抽泣起来。

  粱衍见她也不求饶,一下比一下重。

  “好疼……好疼……”

  乐安实在忍不住,痛苦凄声。

  她带着泪的眼睫颤动,两眼一黑。

  另只手抓住梁衍的衣袖急促向下拽。边拽边呼痛。

  梁衍不禁胸闷,动了恻隐之心,脸色慢慢肃穆缓和,甩开她的手。

  “这十几板,就是要让你记住。这是梁府,不是从前任你骄纵的王府。若有下次,绝不轻饶。”

  他低头凝视着乐安,说罢,拾起桌上那叠白纸扔在她面前。

  “只打了左手,右手还能抄,就在书房抄。”

  乐安眼眶氤氲着一片水汽,双眼模糊失焦。

  地上纸张和烛光交错,白白晃晃的重影闪映在她眸中。

  她沉声抽喘着不匀的气息,咬着的唇下,尝到一丝血腥气。

  另只手无力地托着挨打的手心,红肿一片。

  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强撑着站起身来。

  她忽的眼前天旋地转,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身体失去平衡,‘哐’的一声倒地。

  ——

  乐安再醒来已不知时辰,病病恹恹地躺在床上。

  她迷蒙着眼睛,好像屋子里有许多人,影影绰绰,黑压压的晃来晃去,现下只觉得烦躁。

  除手心火辣辣的痛,浑身也满是无力酸痛,额头渗着大颗汗珠。

  面色不自然的潮红,一阵寒冷一阵滚烫。

  只听得丫鬟一声,“将军,三小姐醒了……”,便又昏睡过去。

  这场热症让她昏睡了足足三天三夜。

  这一睡仿佛做了好长好长的梦,梦里的父王母妃都还在,还是那般恩爱……

  她安心地依偎在他们身边,那样幸福……好不想醒来啊……

  ——

  时间悄然流逝,已是一周后。

  沁芳院内,秋叶伴着秋风徐徐落下。

  乐安裹着天水碧色氅衣,百无聊赖的倚靠着秋千,双脚抵地轻轻摇晃。

  几日前病愈后,她就一直待在沁芳院。

  连用膳也只在自己的院子里,借着休养身体,躲避梁衍。

  她如今每日思考着如何离府,只奈身上未有银钱傍身,离开侯府也没有落脚之地。

  但无论如何也不想在这侯府待下去了,离府这事,值得她筹谋一阵子了。

  离府前她的宗旨就是:跟梁府的人,惹不起,躲得起。

  “三小姐,明日冬节,厨房欲做饺耳,来询您的口味,提前准备食材。”红豆缓缓上前欠身道。

  乐安止住摇晃,眸色闪动,“冬节?”

  冬节可是她阿兄萧宥的生辰。

  自那日父王逝世,发生了许多事,让她再没去寻过大母妃和阿兄。

  乐安抬头,望着红豆,眸光中皆是这些天未有的希冀之色。

  “红豆,晌午不在府里吃了,备车去醉未楼。”

  她看小丫头一脸不解,轻柔娓娓道。

  “每到时令,醉未楼便应景准备节令美食,冬节嘛,应是制了暖锅。”

  乐安冲红豆莞尔一笑,娇嗔着。

  “这些日子闷在院子里,我也烦了,今日咱去醉未楼吃暖锅。”

  红豆神色喜悦,这段日子三小姐一直待在院子里,真恐怕小姐憋出什么病来。

  现下三小姐想出门,忙应和着。

  “是,三小姐高兴就好,红豆这就去备车。”

  说罢,脚步轻快地出了院子。

  乐安视线飘向走远的红豆,带着笑意的脸沉了下来。

  去醉未楼是借口,实际是想去看望大母妃和阿兄。

  出门后半路,乐安便支开红豆。

  交代她先去东市买布匹,西市买妆奁,买好后醉未楼会面。

  红豆下马车后,乐安便让车夫驾车去往小巷。

  马车驶入小巷,不复那日深夜的荒凉,白日多了些生气往来。

  乐安在那破门前站定,敲了好几下,也未有人出来开门,便直接推门而入。

  映入眼帘的小院,竟还是她离开灵堂那日的散乱破败,供桌倒地满覆灰尘。

  白烛七七八八,燃过的铜盆翻扣着,灰烬和纸钱被风挥的满地都是,一副废弃模样。

  她一时慌了心神,忧虑忡忡地跑到屋门口,却发现被上了锁。

  便大力拍着门扬声,“有人吗?阿兄,你们在吗?”

  无人回应……

  一阵秋风萧瑟,乐安抽了抽泛酸的鼻头,拍门的动作也愈加迟缓,不禁喃喃自语。

  “我来了,开开门吧。”

  她宛如泄了气一般,没了生气,霎时眼眶湿润,低声呢喃。

  “你们……去哪了?我该去哪找你们……”

  乐安怕节外生枝,只得悻悻回到马车。

  她心中难受,空落落的,有种这世上的亲人,都已将她抛弃的感觉。

  一整个黯然失魂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