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襄阳回信-《明末:铁血山河》

  襄阳府,将军衙署内。

  赵天霞只着一袭简便的青衫,坐在案前。

  她的贴身女侍卫彩霞,正捧着邓名的来信,一字一句地轻声念着。

  信中的邓名,先是以沉稳的笔调概述了军情:

  西路军周开荒、南路军李星汉等皆进展顺利。

  已控扼湖广多处要地。

  且邓名亲自率军于阳新县,大破从江西来犯的清军。

  字里行间,是挥斥方遒的自信。

  然而,信笺的后半段,笔锋却微妙地柔和下来。

  虽无露骨言辞,但那含蓄的问候与叮嘱。

  “天霞镇守襄阳,独当一面,辛苦矣。入秋风寒,望善自珍摄…”

  “待他日重聚之时,定要与君,共剪西窗烛,细数襄阳秋月。”

  听到这里。

  一丝难以察觉的红晕悄然爬上了赵天霞的耳根。

  信末,邓名再次强调。

  要她稳固襄阳、信阳防线,警惕清军可能的南下异动。

  彩霞念罢,悄悄抬眼,见自家将军面色似乎如常。

  她抿嘴一笑,故意问道:

  “将军,主公信已读完,可要即刻回信?”

  赵天霞回过神,轻咳一声,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嗯,回吧。你就这样写:”

  “襄阳、信阳两城防务稳固,将士用命,清军慑于我军兵威,目前不敢异动。”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烦闷与向往:

  “只是…每日巡城固守,未免有些枯燥。”

  “真想像周将军、李将军他们一般,纵马驰骋,攻城略地,那才痛快。”

  彩霞一边提笔记录,一边偷偷观察赵天霞的神色。

  见她说完军事便停下,似乎在斟酌词句,便大着胆子。

  带着几分俏皮的调侃,小声接话道:

  “将军,后面是不是该…嗯…‘末将亦…甚为挂念主公’?”

  “不然,光是抱怨无聊,岂不太煞风景了?”

  她故意拖长了“挂念”二字的音调。

  赵天霞被侍女点破心思,脸颊顿时飞红。

  有些羞恼地瞪了彩霞一眼,却见对方眨着眼睛,一脸“我都懂”的笑意。

  她没好气地伸手轻拍了一下彩霞的头:

  “多嘴!让你写什么就写什么,哪里学来的这些油滑腔调!”

  话虽如此,她却并未明确反对,只是转过身。

  故作镇定地望向窗外,留给彩霞一个看似挺拔却隐约透出几分柔和的背影。

  彩霞忍着笑,心领神会,低下头,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开始斟酌如何将将军那份刀剑般坚硬下的绕指柔情。

  恰到好处地融入这封军报式的回信之中。

  不一会,门外便传来亲兵沉稳的通报声:

  “将军,北门斥候有紧急军情汇报!”

  她对彩霞说:“你继续写。”

  随后挺直脊背,刻意表现浑厚声音道:“让他进来。”

  不一会,一名作商旅打扮、风尘仆仆的汉子快步走入。

  单膝跪地,气息尚有些不匀:

  “禀将军,北边…似乎有些不对劲。”

  “讲,何处不对劲?”

  赵天霞目光如炬,锁定在他身上。

  “小人日前潜至南阳府一带活动,”

  探子语速加快。

  “发现几处异常。一是南阳府城戒严突然升级,进出盘查极严。”

  “特别是对南来的商队,几乎到了苛刻的地步,与半月前情形大不相同。”

  “其二,驿道之上,往许昌方向的军马、辎重车队数量明显增多,且护卫森严。”

  “小人试图靠近观察,险些被巡骑发现。”

  “看旗号,除了南阳本地镇标,似乎还有…像是从更北边来的兵马。”

  他顿了顿,回忆着细节:

  “还有,小人混在茶肆里,听几个押运物资的底层军官抱怨。”

  “说上头催得极紧,粮草军械都要优先保障,连他们自己的补给都受了影响。”

  “而且,河南各地官员频频去许昌拜访,异常忙碌。”

  探子抬起头,脸上带着困惑:

  “将军,这些迹象单独看或许寻常,但凑在一起…总觉得透着古怪。”

  “清军像是在筹备什么大的动作。或者什么大人物来了。”

  “但具体为何,小人层级太低,实在探查不到。”

  赵天霞静静地听着,眉头微微蹙起。

  南阳府是襄阳北面的重要门户,其动向直接关系到襄阳的安危。

  戒严升级、兵马粮草调动频繁、河南官场文官异常活动…

  这些迹象确实表明北面有大事发生,而且保密级别极高。

  赵天霞心中快速盘算。

  “又想来进攻襄阳了?上个月他们才被击退,这才半个月不到。又按耐不住了吗?”

  清军新近在湖广受挫,按理说应是以稳守为主,如此兴师动众,着实有些反常。

  她本能地觉得,这背后恐怕不止是一次简单的军事调动那么简单。

  但缺乏更核心的情报,一时也难以判断其真实意图。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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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天霞声音沉稳,不见波澜。

  “你做得很好,下去领赏,好生休息。继续盯紧北面。”

  “有任何新的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是!”探子行礼后迅速退下。

  彩霞将写好的信吹干墨迹,恭敬地递给赵天霞过目。

  赵天霞佯装扫了一眼——她其实识字不多。

  大多靠彩霞念给她听。

  便点点头:

  “可以,速速发出去。”

  “是!”

  -

  襄阳城 西市集

  午后阳光正好,襄阳城内最大的西市人声鼎沸,摩肩接踵。

  赵天霞换了一身不起眼的青布箭衣。

  带着同样作普通侍女打扮的彩霞,漫步在熙攘的街道上。

  她看似随意闲逛,实际上却是微服私访。

  市面显然比清军占据时繁荣许多。

  沿街店铺旗幡招展,小贩吆喝声不绝于耳。

  最引人注目的是,不少摊位上摆着一种本地人先前少见的食物——土豆和地瓜。

  有的蒸熟叫卖,有的作为食材与其他蔬菜一同出售。

  “赵将军定的规矩好哇!”一个卖菜的老妪正对熟客夸赞。

  “这‘土豆’和‘地瓜’可真是好东西,不挑地,长得快,饱肚子!”

  “之前邓军门派人教的法子,我家那点坡地都种上了,收成不错,总算能填饱一家老小的肚子了!”

  旁边一个米铺前,却有顾客在抱怨米价似乎比前几日涨了些。

  铺主是个精瘦的中年人,陪着笑脸解释:

  “客官见谅,实在是运河那边不太平,运费涨了点…”

  话音未落,一个市场管理模样的小吏带着两名兵士恰好巡至。

  小吏显然认得赵天霞,见她微微颔首,立刻会意,上前对米铺主严肃道:

  “王掌柜,将军府三令五申,粮价需平抑!你这米价,可是按官定牌价所售?”

  王掌柜脸色一白,冷汗直流:

  “是是是,小人一时糊涂,这就改,这就按牌价卖!”

  赵天霞冷冷瞥了那掌柜一眼,并未停留,继续前行。

  她心中记下,需让主管市易的官员再加强巡查,严防奸商囤积居奇。

  邓名极力推广土豆等高产作物,并下令将查抄的劣绅土地分给无地贫民。

  就是为了让百姓有活路,绝不能让几颗老鼠屎坏了大事。

  巡视完城里,赵天霞回到将军府。

  赵天霞随即招来虎威军的众将领来襄阳将军府议事。

  见众人到齐。

  她凝视着地图上许昌与南阳的位置。

  转身面向大厅中诸将,目光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

  “山雨欲来风满楼…各方情报汇总来看,北面此次的动静,绝非寻常。“

  ”种种迹象表明,清廷此番所图甚大,是在为一场全面大战准备。”

  她稍作停顿,声音愈发低沉:

  “恐怕,这一次与半月前的情形截然不同。”

  众将自然明白她所指——上月她才击退清军前锋,王承业更是趁势稳固信阳。

  彼时清军虽进犯,却并未显露如此全局性的调动。

  赵天霞的指尖重点了点河南方向,语气严峻:

  “上回交锋,其势虽猛,终未动摇清军根本。”

  “但眼下不同连河南官场都已闻风而动,十分诡异。”

  帐中顿时响起一片议论声。

  她等待众将的反应。见再无人说话,于是立刻下令:

  “传我将令!全城即日起,外松内紧!加强各门盘查,特别是生面孔。”

  “命‘隐虎卫’暗桩全部动起来,严查城内可疑人员及窝点!”

  “同时,增派斥候,扩大对北面,尤其是南阳府方向的侦查范围!”

  她略一沉吟,又对亲兵统领道:

  “立刻派人,以六百里加急,送信给信阳守将王承业!”

  “告诉他,北虏异动频繁,令其加倍警惕,整军备战,严防清军偷袭!”

  “两地需互为犄角,随时互通消息!”

  赵天霞目光扫过帐内诸将,声音清冷而决断:

  邓州、新野乃襄阳门户,绝不可有失。”

  “张校尉,你即刻率两千精兵增援邓州,加固城防,多派斥候探查北面动向。

  末将领命!一名中年将领抱拳应道。

  李都尉,你带两千人驰援新野。要利用好白河地利,在关键渡口设防。

  两地驻军需日夜警戒,遇有敌情,烽火为号。

  另一名将领肃然应道。

  赵天霞沉吟片刻,又道:

  明日拂晓,我亲自率轻骑北上巡视边境。襄阳防务暂由副将刘弘文代理。

  自从虎威军副将王承业去镇守信阳后。

  这个刘弘文,此人原是虎威军参将,因在剿匪时有些勇猛,便崭露头角。

  由赵天霞亲自提拔成副将。

  此人却是个沉稳少言的将才。

  此言一出,众将闻言皆惊。

  彩霞忍不住低声道:

  将军,北境局势未明,您亲自前往是否太过冒险?

  正因局势未明,才需亲眼查探。

  赵天霞语气坚定。

  边境必有不寻常之处。坐守城中,终是隔雾观花。

  她环视众将,目光锐利:

  我离城期间,各门守将要加倍警惕。特别是对往来商旅,要严加盘查,但不可扰民。”

  “若有可疑之人,宁可错拘,不可错放。严防清军细作!

  谨遵将军令!

  众将齐声应道。

  待众人离去,独留彩霞一人。

  赵天霞对彩霞道微微一笑:

  彩霞,你留在城中要协助副将处理好政务,特别是新开垦的土豆田,要好生照看。

  啊,这次将军不带上我了吗?。

  赵天霞正色道:

  “正因为北边情况复杂,我才更需要你留在襄阳。你心思细腻,处事稳妥交给你我才放心。”

  彩霞抿唇片刻,郑重行礼:

  “彩霞定不负所托。还请将军务必保重。”

  赵天霞知道,平静的日子恐怕就要结束了。

  邓名在湖广高歌猛进,清廷绝不会坐视不理。

  襄阳,这座北境重镇,必将首当其冲。

  她必须做好万全准备,守住这片邓名交托给她的基业。

  -

  次日拂晓,一队轻骑悄然出襄阳城,向北疾驰而去。

  赵天霞一马当先,大红披风在晨风中呼呼作响。

  队伍沿着官道向北疾驰,道旁是大片新开垦的田地。

  一些早起的农夫在田间劳作,见到这队衣甲鲜明的骑兵,有人直起腰挥手致意。

  赵天霞微微颔首,但心中已生警觉。

  越往北,田间劳作的人影越发稀疏,气氛隐隐透着一丝不安。

  越靠近邓州,官道上开始出现南行的百姓,多是推车挑担,拖家带口,面带忧色。

  赵天霞勒住马缰,命亲兵上前询问。

  一老者惶恐道:

  “军爷,俺们是北边邓州界外王家集的…前几日清军过境,征粮极狠。”

  “俺们心里害怕,只好往南投靠亲友。”

  赵天霞闻言,眉头紧蹙。

  清军加紧征粮并散播恐慌,显然是战前准备。

  近傍晚时分,队伍方抵达邓州。

  赵天霞下令全军在邓州休整过夜,同时召见当地守将,听取北面防务汇报。

  翌日清晨,赵天霞继续向北轻装疾行。

  邓州以北十五里,便是最前沿的哨卡。

  驻守此地的队长见她亲至,急忙出迎,神色凝重地汇报:

  “将军,北面近日极不平静!清军哨骑活动频繁,数次越界挑衅。”

  “夜间常闻远处有大车行进之声,连绵不绝,似是大规模运送物资。”

  赵天霞登上哨塔,借千里镜向北眺望。

  清军控制的山峦线上,尘土隐约可见。

  她心中那不祥的预感已达顶点!

  -

  正午刚过,赵天霞率队返回邓州城。

  马蹄尚未停稳,一名值守的队长便急匆匆迎上前来。

  脸上混合着紧张和兴奋,抱拳急禀:

  “将军!您来得正好!一个时辰前,弟兄们在北门盘查时,逮到一个形迹可疑的家伙!”

  “鬼鬼祟祟想混进城,盘问时言语支吾,身上还搜出了这个!”

  队长说着,递上一小块被揉得发皱的桑皮纸。

  上面用炭条画着些歪歪扭扭的符号和简略线条,虽不精确。

  但明显能看出是邓州城墙轮廓和几处营垒的大致方位!

  赵天霞眼神骤然冰寒。

  “人在哪里?” 。

  “押在守备府地牢里!兄弟们守着,没让任何人接近!”

  “带路!” 赵天霞翻身下马,命令亲兵队长:

  “让我们的人接管地牢防务,没有我的命令,一只苍蝇也不准放进去!”

  阴暗潮湿的地牢中,那名被俘的探子蜷缩在角落。

  身上穿着普通百姓的粗布衣服。

  但眼神中的惊慌和试图掩饰的戾气。

  绝非良善之辈。

  赵天霞没有浪费时间刑讯逼供,她只是拿着那张草图。

  走到对方面前。

  “画得不错,”

  她声音平静。

  “可惜,还不够细。比如,城东新挖的陷马坑,你就没标出来;西门瓮城内暗藏的火油柜,你也漏了。”

  那探子猛地抬头!

  既诧异对方是女将军,又惊愕于她能说出那番话来。

  随即他马上低下头去,但这反应如何能逃过赵天霞的眼睛?

  她心中冷笑:

  “你的同伙,现在藏在哪儿?”

  探子沉默着。

  “不说?”

  赵天霞转身,对亲兵吩咐。

  “拉出去,砍了。留着无用,反正他的同伙,也跑不了。”

  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处置一件垃圾。

  “不!将军饶命!我说!我全说!”

  死亡的恐惧瞬间击垮了探子,他瘫倒在地,涕泪横流。

  “小人…小人是奉南阳府之命前来…不止我一个。”

  “一共三队人,分头探查邓州、新野和襄阳本身的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