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宗主再就业变路人甲-《今天也在用阵法苟命》

  计划定下后,碧波城就悄然运转起来。

  不过才两日,一支像模像样的商队便已经组建完毕。

  货物、人手、通关文牒啥的全部一应俱全。

  启程前夜,云清正对着铜镜,指尖沾了特制的灵膏,细细的修饰眉眼轮廓。

  镜中人开始逐渐陌生,肤色微深,眼角略略下垂,掩去原本过于清亮敏锐的眼神,只余下几分清纯。

  她需要一张墨规那样的,丢进人堆就找不着的脸。

  “叫什么好?”她嘀咕。

  本名不能用,得太祖奶奶那辈的名字?似乎又过于刻意了吧。

  “林鸢。”她忽然定下。

  她喜欢鸢尾花,寻常,生命力顽强的野花,根却抓得深。

  这名字普通,还带着点草莽气,适合一个需要四处奔波的人。

  她对着镜子无声念了两遍,试图让身体记住这个新代号。

  祈祷到时候不要念错,念错了可就丢人了。

  不对,不是丢人的问题,是丢命的问题。

  窗外传来轻微响动,像是什么鸟飞过去了。

  云清正动作一顿,下意识按向袖中藏着的阵符。

  不过片刻后,一切再度归于沉寂。

  她缓缓吐出口气,意识到自己仍像一张拉满的弓一样。重生以来,信任成了最奢侈的东西,即便此刻身处盟友地界,那股紧绷感也如影随形。

  她收起药膏,执笔蘸墨,将虚拟的名号写在文牒上,最后把碧波城的玉印泡在朱砂里,按了上去。

  又将文牒仔细塞入怀中。

  次日清晨,车队在城主府偏门整装待发。

  凌风换了一身锦蓝色常服,温润依旧。

  凌霜则换上了一套利落的紫色长衫,长发束起,腰间佩剑,英气逼人,见到云清正便快步走来,便递过一个包裹。

  “给你的,里面又几件换洗衣物,料子普通些,符合身份。”

  凌霜压低声音,探到云清正耳边。

  “里头还塞了点防身的小玩意儿,我爹默许了。”

  云清正接过,“多谢师姐。”

  这份细致周到让她心头微暖。

  “出门在外,叫我队长或者师姐都行。”

  凌霜冲她眨了下眼,随即恢复严肃,转身去清点人数。

  云清正目光扫过车队。

  驮兽低声喷着鼻息,后面两只在嚼着料草,伙计们检查绳索货物,一切井然有序。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角落一个沉默的护卫身上。那人穿着与其他护卫无二的灰布衣衫,身量中等,面容平庸,正低头整理鞍袋。

  是墨规。或者说,蓝先生。

  云清正走过去,状似随意地拍了拍身旁驮兽的脖颈。

  “蓝护卫,早啊。”

  那人动作未停,只从喉间懒懒应了一声:“嗯。”

  云清正也不在意。

  这人肯屈尊降贵扮成这副模样已是极限,难道还指望他笑脸相迎?

  她心底莫名有点想笑,这场景太过荒诞——幽冥宗宗主,无渡涯的主宰,此刻正灰头土脸地混在商队里当个小护卫。

  凌风最后与父亲派来的心腹管事低声交代几句,便翻身上马,朗声道:

  “出发!”

  车队辘辘驶出碧波城门。

  天空是那种雨后初霁的淡灰色,阳光挣扎着透出几缕,照亮前方蜿蜒的土路。

  行程初始颇为沉闷,都没什么人说话。

  云清正大多时间窝在分配给她的马车里,翻阅几卷阵法图谱,实则是在脑海中反复推演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以及用“林鸢”的身份该如何应对。

  晌午歇脚时,众人围坐在路旁树下啃干粮。

  凌风递给她一块肉脯,随口问:“林先生这一路可还习惯?我们行商之人,风餐露宿是常事。”

  云清正接过,“还好。比预想的…平稳。”

  “这才刚开始呢。”凌霜拿着水囊走过来,倚着树干,“往前路就不好走了,听说有一段靠近青雾坪的路,听说最近不太平,总有小股流匪出没。”

  墨规靠在稍远一点的树干下,帽檐压得低低的,闻言抬头看过来一眼。

  云清正抬头看回去 ,她觉得这位蓝护卫恐怕连流匪的埋骨地方都选好了。

  她配合地露出些许忧虑:“流匪?商队护卫能应付吗?”

  “问题不大。”凌风语气温和却肯定,“我们人手足够,寻常毛贼不敢招惹碧波城的。”

  他顿了顿,看向云清正,脸上浮现出一丝丝坏笑的神情,“林先生似乎对阵法颇有研究?听闻碧波城新得的几处矿脉,维稳阵法都出自先生之手?”

  云清正知道这是凌风在帮她完善“林鸢”的人设,也是在试探她临场应变。

  她垂下眼,撕着肉脯,开始故作谦逊:“略懂皮毛,混口饭吃嘛。贵城的矿脉地火活跃,确实费了些手脚,侥幸着未出纰漏。”

  “先生过谦了。”

  凌风微笑,“能得城主赏识,必是有真本事的。”他笑笑,既捧了林鸢,也暗示了云清正她的身份可靠性。

  一旁默不作声的墨规忽然极轻地哼了一声。

  这人什么意思?嘲笑她编故事?

  还是不屑凌风的场面话?

  她忍不住飞过去一个眼刀,却只看到他帽檐下露出的半张脸上,嘴角撇了撇。

  凌霜没注意这边,啃着果子插话:“要我说,研究阵法不如练剑实在。遇上事儿,一剑过去,比什么阵都管用嘛。”

  云清正还没开口,凌风已无奈摇头:“姐,阵剑各有千秋。若无阵法稳固地火,炼剑坊怕是三天两头要炸炉子了。”

  “炸了就修,修不好就打,打不过就跑呗。”凌霜说得理直气壮。

  云清正终于没忍住,嘴角弯了一下。

  这姐弟俩的相处方式,让她想起一些久远的属于云清正的模糊记忆。

  她下意识看了墨规一眼,那人依旧像个影子,仿佛周遭的对话与他无关。

  墨规并非不关心。

  凌风的试探在他意料之中,云清正的应对也算及格。他的大部分注意力分散在外围环境,感知着风吹草动。

  扮演护卫于他而言如同披上旧衣,行动本能刻在骨子里,无需要思考的。

  他只是在想,“流匪”出现的时机是否过于巧合。

  但是这份对于云清正的过度保护源于何故,他拒绝深想。

  下午路程果然颠簸起来。

  马车行经一段碎石路,颠得云清正五脏六腑都快移了位。

  她不得不抓住车窗稳住身子,暗自开始诅咒这具还没完全练结实的筑基期身体。

  一次特别剧烈的颠簸后,她没坐稳,猛地朝一侧歪去。眼看额头就要撞上车壁,一只手臂却从旁边伸过来,格挡了一下。

  力道不轻不重,恰好止住她的势头。

  云清正愕然转头,看见墨规不知何时策马靠近了车窗,依旧看着前方,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挡开一根树枝子一样

  “多谢…”她下意识道。

  那人没回应,一夹马腹,又超到前面去了,留给她一个冷淡的背影。

  傍晚时分,天色暗沉得快。

  车队在一处背风的山谷扎营。伙计们熟练地生火造饭,搭起简易帐篷。

  凌霜拉着云清正去溪边打水。

  暮色泠泠。凌霜弯腰舀水,终于憋不住低笑出声:“娘诶,我还是没法习惯…你看他那样子没?擦那把破刀擦得跟什么神兵似的…演技可真好。”

  她笑得肩膀直抖,“我爹早上还偷偷问我,要不要给‘蓝先生’单独安排个小帐篷,被我拦住了,我说不能露馅儿…”

  云清正也忍不住笑了:“也是难为他了。”

  “是啊,难为他了,也难为我们了,得配合着演。”

  凌霜止住笑,叹口气,神色认真起来,“不过,有他在,确实安心不少。就是这气氛太诡异了吧。”

  回到营地,火堆燃起。

  凌风与管事商议路线。墨规坐在火堆远处的石头上,擦刀。

  火光跳跃,在他脸上投下影子。

  云清正接过伙计递来的热汤,找了个离火堆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

  夜风渐起,吹得火苗忽明忽暗,带来远处山林模糊的兽吼虫鸣。

  凌风商议完走过来,坐在她身边,递过一个烤热的饼子。

  “林先生今日辛苦。照这速度,后天午后应能抵达赤焰门地界。”

  “希望一切顺利。”云清正低声道,接过饼子。温热的触感透过油纸传来,稍稍驱散了夜间的寒意。

  “会的。”凌风语气温和,“我们准备充分。”他目光扫过整个营地,在经过远处那个墨宗主时略微停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

  云清正小口啃着饼子,饼子不好吃,味同嚼蜡。

  她知道凌风的信心来源于何处——来源于对碧波城实力的自信,也可能来源于对蓝先生深不可测实力的认知。

  但她无法如此乐观。

  卫长风如同悬顶之剑,仙盟的庞然大物阴影重重,前路遍布荆棘。

  这短暂平凡的旅途,反而像暴风雨前虚假的宁静。就是没法让人安心来。

  她看向墨规。他依旧维持着擦拭长刀的姿势。

  他与这喧闹的充满生人气息的营地格格不入,像一座孤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