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事件上报,添油加醋-《大秦轮回指南:从入门到入土》

  野麻荡山谷那空荡荡的废弃营地,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军侯钟离眛的脸上。怒火在他胸腔中翻滚、灼烧,几乎要破体而出。但他强行压下了立刻拔剑砍点什么、或者率军掉头冲回吴县泄愤的冲动。

  他是军人,是龙且麾下以勇猛和效率着称的年轻军官,不是只知道逞匹夫之勇的莽夫。吃了亏,就必须找回来,但要用更有效、更符合规则的方式。

  追击残敌仍是首要任务,尽管难度已倍增。他阴沉着脸,命令部队在废弃营地进行了最彻底的搜查,结果令人愈发沮丧——除了几件破烂的皮甲、几柄卷刃的断剑,以及一些明显被故意污染过的、无法食用的粮食残渣,一无所获。

  饥饿的士兵们眼中刚刚燃起的一点微弱希望再次破灭,怨气如同实质的乌云,笼罩在队伍上空。咒骂对象不再仅仅是逃跑的秦军,更多指向了那个名字——吴县。

  钟离眛不再犹豫。他命令部队再次开拔,沿着敌人留下的依稀痕迹继续追踪,但速度已不可避免地被拖慢。同时,他第一时间回到了自己的临时军帐——一顶简陋的、沾满尘土的皮帐篷。

  “取笔墨简牍来!”他对亲兵低吼,声音沙哑而冰冷。

  亲兵不敢怠慢,迅速取来一套随军携带的、用于书写军情文书的简易工具:几片打磨过的木牍,一支秃了毛的笔,一小块墨锭,还有一个用来盛水磨墨的破陶碗。

  钟离眛跪坐在粗糙的地席上,就着帐篷口透进来的昏暗光线,亲自动手,往陶碗里倒了些许清水,开始用力磨墨。他的动作幅度很大,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戾气,墨锭与陶碗底部摩擦发出刺耳的“沙沙”声。

  他需要写两份东西。

  第一份,是呈送给直属上级龙且将军的军情急报,汇报追击受阻、敌军遁入山区的情况,并请求指示和可能的增援。这一份需要相对客观,但“粮草不济”必须作为重要因素提及。

  第二份,则是他真正的重点——一份专门针对吴县“供应不力、贻误军机”的告状文书。这份文书,他将派遣快马直接送往项王中军大营的监察体系,甚至可能抄送一份给会稽郡守,务求将事情闹大!

  墨汁渐浓,如同他心头的阴郁。

  他拿起笔,蘸饱了墨,首先在那份给龙且的军报上快速书写。言辞简练,陈述了追击过程、发现的敌情、以及最终因“士卒疲敝、粮秣不继,致敌警觉遁走”的结果。在“粮秣不继”四字上,他笔锋刻意加重,留下了深深的墨痕。

  写完军报,封存,令亲兵立即安排信使送出。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第二片空白的木牍上。他的眼神变得愈发锐利,甚至带上了一丝狠绝。

  这笔账,必须算!而且要算得狠,算得绝!让吴县那帮蠹吏付出惨痛代价!

  笔尖再次落下,这一次,他的字迹更加凌厉,带着明显的控诉和愤怒的情绪:

  【卑职龙且将军麾下军侯钟离眛,昧死百拜,泣血上禀项王中军幕府、监军御史:】

  开篇极尽卑微,但“泣血”二字,已定下悲愤控诉的基调。

  【卑职奉命率部追剿秦孽李咎残部,本已连战连捷,将贼困于野麻荡一线,旦夕可灭。然,进军途中,需于吴县就地补充粮草,以为最后一击之力。岂料吴县上下,推诿塞责,敷衍了事!】

  先表功,强调胜利在望,旋即指出问题出在“补充”环节,直接将吴县置于破坏大功的位置。

  【该县竟以“官仓已空”为由,拒不供应!卑职屡派斥候催讨,该县官吏或避而不见,或虚言搪塞!致使我部五百将士断炊两日,仅以稀粥野菜果腹,饥疲交加,士气低迷!】

  “拒不供应”、“断炊两日”、“稀粥野菜”,这些词汇极具冲击力,瞬间勾勒出一支英勇大军被后方无能官吏拖累的悲惨景象。他完全隐去了自己部队原定补给本就不足、以及吴县可能真的无粮的实际情况。

  【卑职深知军情如火,强忍饥疲,催军奋进。然,终因士卒体力不支,斥候侦查不力(实为饥饿所致),致行军迟缓,且于关键之地被敌哨察觉!敌军遂提前遁走,匿入南部深山!】

  将军事失利的直接原因(侦察疏忽)归咎于“饥饿所致”,而根源直指吴县“拒不供应”。

  【眼看覆灭在即之残敌,竟因吴县区区粮草刁难而得以脱逃!此后清剿,必耗时日久,耗粮更巨!岂非纵虎归山,遗祸无穷?!此皆吴县主官及仓吏昏聩无能、玩忽职守、乃至其心可诛所致!】

  “区区粮草刁难”轻描淡写,反衬出后果之严重(“纵虎归山”、“遗祸无穷”)。“昏聩无能、玩忽职守、其心可诛”,罪名一步步升级,尤其“其心可诛”四字,恶毒异常,暗示对方可能有通敌之嫌。

  【吴县地处要冲,物产本丰,焉能仓廪空空如也?若非官吏贪墨肥私,便是豪强勾结围积!甚或……有意资敌,亦未可知!值此项王督帅天下、鏖战暴秦之际,此等行径,与叛国何异?!】

  这是最恶毒的指控。直接从“无能”上升到“贪墨”,再到毫无根据的“资敌”、“叛国”猜测。在战时,这种猜测往往比确凿证据更能引发上官的震怒和杀意。

  【卑职人微言轻,然目睹将士饥疲之状,痛心疾首!念及项王霸业,竟毁于此等蠹虫之手,悲愤难平!故冒死上禀,伏乞上官明察秋毫,速派干员,彻查吴县粮秣亏空一案,严惩不法,以正军法,以儆效尤,以安军心!】

  最后再次强调自己的“悲愤”和“为国为民”,站在道德和忠义的制高点上,请求上级介入严查。

  【卑职钟离眛,顿首再拜!】

  写完最后一个字,钟离眛掷笔于地,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搏杀。

  他仔细检查了一遍文书。很好,言辞激烈,指控层层递进,尤其是最后“资敌”的猜测,虽无实据,但足以在项王那里挂上号。吴县那帮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他并没有完全撒谎,吴县供应不力是事实,部队因饥饿导致行动迟缓也是事实。但他巧妙地扭曲了因果,夸大了后果,并注入了最恶毒的动机揣测。

  这就是官场和军中的生存之道——当你吃了亏,就要学会大声喊痛,并把所有责任都精准地推到别人头上。有时候,声音的大小和指控的狠辣程度,比事实本身更重要。

  他叫来另一名绝对忠诚可靠的亲兵,此人曾是他的家仆,身手矫健,善于长途奔袭。

  “你,立刻出发!”钟离眛将这份新鲜出炉、墨迹未干的告状文书用油布仔细包好,神色凝重地交给亲兵,“避开大路,以最快速度,直接将此文书送至巨鹿大营,设法交到监军御史手中,或者任何能直达项王驾前的军官手中!记住,此物关乎我等能否雪耻,关乎数百弟兄的委屈能否伸张!万不容有失!”

  “诺!必不辱命!”亲兵单膝跪地,双手接过油布包,紧紧揣入怀中,眼神决然。转身出帐,很快,又一匹快马载着满满的恶意与指控,冲出了临时营地,卷起一路烟尘,朝着北方疾驰而去。

  做完这一切,钟离眛才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但胸中的郁结之气并未完全消散。他走出军帐,望着南方层峦叠嶂、云雾缭绕的山区,那里隐藏着逃脱的敌人和更加艰难的征战。

  他又望向东面吴县的方向,眼神冰冷。

  “吴县的蠹虫们……等着吧。”他低声自语,拳头缓缓攥紧,“这笔账,很快就会有人跟你们算清楚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上官震怒,使者驰马降临吴县,将那帮无能的官吏锁拿问罪的场面。

  只有这样,才能稍解他心头之恨。

  【叮!检测到高能量‘甩锅’及‘诬告’行为!历史偏差加剧。钟离眛对吴县怨念转化为正式文书指控,‘资敌’猜测已上传至楚军高层信息流。吴县生存难度等级从‘地狱’提升至‘深渊’。系统点评:亲,您的上司和友军在为您挖掘坟墓这件事上,展现了惊人的效率和创造力呢!需要提前为您预订棺椁款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