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低语残响与伪装之壳-《浮生若梦共君行,情劫共渡证长生》

  黑夜就像一块浓的化不开的墨,星子是不胜散落的碎钻,撒在没有边际的虚无之中,一切的微光被风裹挟着吹的摇晃。就像千万年前的光,隔着时空埋葬着多少岁月的尘沙。

  虚无之中,唯有祭坛幽光与死寂相伴。

  迟昭如同一尊失去生命的雕像,悬浮于黑曜石镜面之上,周身能量丝线莹莹发光,连接着祭坛与他这具日益被同化的躯壳。表面上,他与祭坛的呼吸同步,魔气平稳流转,带着被完全驯服的死寂与冰冷。

  后颈的星痕烙印沉默着,如同最严苛的监工,时刻感应着“容器”的稳定。

  然而,在这完美伪装的死寂外壳之下,一场微小而危险的博弈正在进行。

  每一次祭坛法则回廊那无意识的、缓慢的波动间隙,便是迟昭行动之时。他的意识如同最狡猾的寄生虫,小心翼翼地探出触须,精准地刺入回廊边缘那堆积的“残渣”之中,汲取着那混乱、污秽却“鲜活”的力量碎片。

  《万骸魔经》的吞噬法门被他运转到了极致,却又极力压制着一切能量外泄的迹象。这个过程痛苦而精妙,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沉睡的巨龙嘴边偷取碎屑。

  涌入的能量不再是单一的情绪洪流。他听到了更多、更清晰的残响:

  “……恨……为何背叛……”

  一个充满怨毒与不甘的嘶嚎碎片,属于某个被同伴推入祭坛的古老生灵。

  “……光……渴望……”

  一段微弱扭曲的祈求,来自某个向往温暖却永堕黑暗的灵魂残渣。

  “……痛……永恒的痛……”

  纯粹的、无意义的痛苦呻吟,是无数牺牲品最后时刻的凝结。

  还有更多混乱的意念:杀戮的片段、绝望的爱恋、疯狂的呓语、以及……属于骸殿之核最后崩解时,那极致的不甘与对某道银色身影的滔天怨愤!

  这些杂乱无章的碎片疯狂冲击着他的意识,试图污染他,同化他。迟昭紧守灵台最后一点清明,将那刻骨铭心的恨意作为锚点,将《万骸魔经》的吞噬之力作为磨盘,艰难地磨碎、分解这些杂质,剥离其中最原始、最混乱的那一丝能量本质,将其强行纳入自己的掌控。

  这能量肮脏、狂暴、难以驾驭,却真切地属于他自己,不受那星痕烙印的绝对控制。

  它们如同细微的病毒,潜伏在他那被祭坛反哺的、冰冷温顺的魔元深处,悄然积累。

  窃取的过程并非总是顺利。有一次,一股异常狂暴的怨念碎片涌入,几乎冲垮他的心神,让他周身的魔气不受控制地波动了一瞬!

  嗡!

  后颈的烙印瞬间传来针刺般的警兆与探查的寒意!

  祭坛整体的运行似乎也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滞涩,那沉睡的巨兽意志仿佛就要被惊动!

  迟昭亡魂大冒,几乎以为自己下一刻就要被彻底碾碎!

  他毫不犹豫地强行中断吞噬,甚至主动引导一股精纯的、被烙印完全控制的祭坛反哺能量,去冲刷、覆盖那瞬间的波动,将自己伪装成只是因为能量循环不稳而产生的轻微“故障”。

  烙印的探查寒意在他体内流转数圈,未能发现那被瞬间掩盖的、源自外部的混乱源头,最终缓缓退去。祭坛的运转恢复了平稳。

  冷汗(如果这具魔躯还能产生的话)几乎浸透他的灵魂。

  那一刻的危机让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凌暮布置的严密与可怕。

  从此,他变得更加谨慎,吞噬的幅度更小,筛选碎片更加仔细,伪装也愈发完美。他甚至开始主动模仿那些残渣中的混乱波动,将其一丝极其微弱的特性融入自身平稳的能量循环中,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自然”,更像是一个被祭坛力量长期浸染、偶尔会流露出些许“杂质”的、正在被同化的容器。

  这种伪装潜移默化地进行着。他周身的魔气,在绝对的冰冷死寂之下,最深处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混沌的底色。

  那双漆黑的眸子,在偶尔睁开的瞬间,除了深沉的绝望,偶尔会飞快地掠过一丝与祭坛幽光截然不同的、混乱扭曲的影子,旋即又被强行压下。

  他成了这座虚无祭坛上最完美的囚徒与伪装者。

  时间依旧没有意义。

  窃取来的混乱能量点滴积累,虽然微弱,却让迟昭那被冰冻的意志核心,似乎多了一点极其细微的“活性”。

  他开始能在那无尽的绝望与恨意之外,进行一些更复杂的思考。

  他观察着祭坛法则回廊的运转规律,虽然无法理解其亿万分之一,却本能地记忆着那些符文闪烁的节奏,那些能量流转的路径。他聆听着那些残响低语,从最初的噪音中,逐渐能分辨出一些重复的、带有某种规律性的碎片。

  他甚至开始尝试,用自己那微弱不堪的、窃取来的混乱力量,去极其轻微地……影响身边那根连接的能量丝线。

  不是对抗,而是模仿祭坛本身的波动,让其偶尔产生一丝几乎不存在的、符合“杂质”特征的能量涟漪,反馈回祭坛,进一步巩固自己的伪装。

  这个过程如同用一根头发丝去撬动山岳,效果微乎其微,却意义非凡。

  他不再是完全被动地承受。他开始了极其有限、却属于自己的……试探和互动。

  祭坛依旧沉默,核心处的黑暗结晶仍在缓慢凝聚,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迟昭悬浮其上,如同与之共生。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下方那黑曜石般的镜面上。

  镜面倒映出他模糊的身影,以及那双深不见底、偶尔闪过一丝混沌微光的眼睛。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冰冷、僵硬、没有任何温度,却充满了无尽嘲讽与恨意的……笑容。

  笑容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

  唯有周围绝对的虚无,以及脚下亘古不变的祭坛,无声地见证着这场在死寂深渊中,悄然进行的、微不足道却决绝的……窃火之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