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的闹钟总在下午四点十分响起，比实验小学放学时间早二十分钟。她从沙发上弹起来时，指尖还沾着刚批改完的作业纸纤维——那是昨天晚上带回家的、浩浩的数学练习册，上面还有她用红笔圈出的错题。匆忙把头发扎成高马尾，发尾还翘着几根不服帖的碎发，她抓起桌上洗得发白的帆布包，拉链没拉好，露出里面的东西：红色批改笔、备用创可贴、给挑食的朵朵准备的草莓味小饼干，还有一张折了三折的课程表，边角已经被磨得发毛。
“妈，我走啦！”林夏对着厨房喊了一声，声音还带着点没睡醒的沙哑。母亲从油烟机的轰鸣声里探出头，手里还拿着炒勺：“路上慢点！晚上要是加班，记得给我打电话，我给你留饭！”
“知道啦！”林夏的声音随着关门声飘远，脚步飞快地往“星光托管班”赶。托管班开在小学对面的居民楼一层，是个带小院的房子，房东特意在院墙上爬了爬山虎，翠绿的叶子里挂着一串彩色风铃，风一吹就“叮铃叮铃”响，像孩子们的笑声。林夏总说，这风铃是托管班的“招牌”，好多孩子就是被这声音吸引来的。
四点半，她刚推开托管班的玻璃门，就被一阵喧闹裹住。五个孩子像刚出笼的小鸟，围着中间的矮桌打闹。扎羊角辫的朵朵举着粉色铅笔，追着穿蓝色校服的小宇跑，铅笔上的橡皮头晃来晃去，差点蹭到墙上的卡通贴纸；戴圆框眼镜的浩浩蹲在角落，背对着大家，手里攥着皱巴巴的数学作业本，肩膀一抽一抽的，校服后领还沾着块饭粒——准是中午在学校吃饭时蹭的；双胞胎兄弟乐乐和悦悦更热闹，正用积木搭“城堡”，却因为谁来当“国王”吵得面红耳赤，积木块撒了一地。
“小朋友们，安静啦！”林夏拍了拍手，声音不高，却带着让孩子们安心的力量。打闹的身影瞬间停住，朵朵吐了吐舌头，把铅笔塞进文具盒，乖乖坐回贴有自己名字的座位；小宇挠了挠头，弯腰把撒在地上的橡皮捡起来，还顺便帮乐乐递了块三角形积木；乐乐和悦悦对视一眼，也各自拿起积木，小声商量着“轮流当国王”。
林夏先走到浩浩身边，轻轻蹲下来，尽量让自己和他平视。浩浩的睫毛很长，沾着晶莹的泪珠，一眨就掉在作业本上，晕开一小片墨迹。“浩浩，怎么啦？是不是作业遇到难题了？”她的声音放得很柔，像怕惊到受惊的小兽。
浩浩慢慢抬起头，眼圈红得像小兔子，把作业本往前推了推：“林老师，这道题我算不出来……妈妈说，要是我今天还写不完作业，她就不陪我读睡前故事了。”作业本上是道两位数加法题：25 18，数字被橡皮擦得黑乎乎的，旁边还画了好几个歪歪扭扭的小叉，显然是算错了好几次。
林夏拿出自己的铅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两个彩色的小方框，一个写着25，一个写着18：“浩浩你看，我们可以把18拆成10和8，先算25加10，是不是等于35呀？”她一边说，一边用橙色彩笔把“10”圈起来。浩浩点点头，眼睛里有了点光。“那我们再用35加8，35加5等于40，40再加3等于43，这样是不是就算出来啦？”林夏又用粉色彩笔标出“8”的拆分步骤，像画了幅小画。
浩浩盯着草稿纸看了几秒，突然拿起铅笔，在作业本上飞快地写下算式，写完后抬头看着林夏，眼睛亮晶晶的：“林老师！我算对了！是43对不对？”
“对啦！浩浩真厉害！”林夏摸了摸他的头，头发软软的，像小绒毛，“以后遇到不会的题，别着急哭，先想想怎么拆数字，或者找老师帮忙，好不好？”浩浩用力点头，把作业本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还特意拉了拉拉链，生怕弄丢。
安顿好浩浩，林夏转身去检查其他孩子的作业。朵朵的语文抄写本写得工工整整，每个“人”字都像小树苗，笔锋还带着她特意教的“顿笔”；小宇的数学题错了两道，都是因为漏看了“进位”，林夏把他叫到身边，用手指着算式里的“小1”：“你看，这里个位相加满十了，要把‘1’记在十位上，就像你吃糖，吃不完的要放进小口袋里，下次再吃，对不对？”小宇被逗笑了，挠了挠头：“我知道啦林老师，下次我一定记得‘装糖’！”
双胞胎乐乐和悦悦的作业早就写完了，正拿着绘本坐在地毯上看，头挨着头，像两只并排的小企鹅。林夏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们的背：“今天的作业写得又快又好，奖励你们等会儿多玩十分钟积木，好不好？”兄弟俩立刻抬起头，异口同声地说：“谢谢林老师！”声音甜得像蜂蜜。
下午五点半，托管班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是小宇的爸爸。他刚下班，领带还松垮地挂在脖子上，手里拎着个卡通文具盒——上次小宇说想要奥特曼的，他特意绕路去文具店买的。“林老师，辛苦你了！”他快步走过来，笑着说，“小宇昨天跟我说，林老师讲题比我清楚多了，还说以后要跟你学算术，不跟我学了。”
“您太客气了，小宇很聪明，就是有时候有点马虎，多提醒他就好。”林夏把小宇的作业本递给她，“今天错了两道题，已经订正完了，您回去可以再让他看一眼，巩固一下。”小宇跑到爸爸身边，抱着他的腿：“爸爸，我今天记得‘装糖’了！林老师说我很厉害！”小宇爸爸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又跟林夏道谢，才带着小宇离开。
送走小宇，林夏刚想喝口水，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显示“朵朵妈妈”。她赶紧接起：“您好，朵朵妈妈。”
“林老师，实在不好意思，”电话那头传来键盘敲击声，还有同事的说话声，“我们这边临时来了个项目，要加班，我得七点半才能来接朵朵，麻烦你多照看她一会儿，加班费我会补给你的。”
“您别着急，朵朵很乖，我会陪她等您的，您安心工作。”林夏的声音很稳，让电话那头的朵朵妈妈松了口气。挂了电话，她走到朵朵身边，蹲下来：“朵朵，妈妈今天要加班，晚点来接你，我们写完作业后，一起搭积木，再画一幅画，好不好？”
朵朵的眼睛立刻亮了，放下铅笔就去拿积木：“太好了！林老师，我要搭一个大房子，有客厅、卧室，还要有一个小花园，给你和我妈妈都留一个房间！”
“好呀，那我们先把最后一页抄写写完，再搭房子，好不好？”林夏拿起她的作业本，指着最后一行字。朵朵点点头，拿起铅笔，认真地写了起来，嘴角还带着笑，显然已经开始想象自己的“大房子”了。
傍晚六点，乐乐和悦悦的妈妈也来了，是个温柔的女士，手里提着刚买的水果，还特意给林夏带了一袋橘子：“林老师，这橘子很甜，你尝尝，孩子们麻烦你了。”林夏推辞不过，只好收下，看着她们母女三人离开，乐乐和悦悦还从车窗里探出头，跟她挥手：“林老师再见！明天见！”
浩浩的奶奶是最后一个来的，老人家腿脚不太方便，林夏特意扶着她走进来。“林老师，真是麻烦你了，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走得慢，让你等久了。”奶奶拉着林夏的手，手暖暖的，带着点皱纹。
“奶奶您别这么说，浩浩很乖，今天还自己算出了难题呢。”林夏把浩浩叫过来，“快跟奶奶说，今天学了什么？”浩浩拉着奶奶的手，小声说：“奶奶，我会拆数字算题了，林老师还夸我厉害。”奶奶笑得眼睛都眯了，从口袋里掏出颗糖，塞给林夏：“林老师，这糖给你吃，谢谢你照顾浩浩。”
等浩浩和奶奶离开，托管班里只剩下林夏和朵朵。夕阳透过窗户，把房间染成了暖黄色，落在朵朵的羊角辫上，像撒了层金粉。朵朵趴在地毯上，认真地搭着积木，嘴里还小声念叨着：“这里是客厅，要放沙发；这里是卧室，要放小床；这里是花园，要放小花……”林夏坐在旁边，帮她递积木，偶尔提醒她“小心别碰倒”，时光慢得像流淌的蜂蜜。
“林老师，你为什么要当托管老师呀？”朵朵突然抬起头，手里还拿着块蓝色的积木，眼睛像星星。
林夏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刚毕业的时候。那时候她找了好几份工作，都觉得不
“妈，我走啦！”林夏对着厨房喊了一声，声音还带着点没睡醒的沙哑。母亲从油烟机的轰鸣声里探出头，手里还拿着炒勺：“路上慢点！晚上要是加班，记得给我打电话，我给你留饭！”
“知道啦！”林夏的声音随着关门声飘远，脚步飞快地往“星光托管班”赶。托管班开在小学对面的居民楼一层，是个带小院的房子，房东特意在院墙上爬了爬山虎，翠绿的叶子里挂着一串彩色风铃，风一吹就“叮铃叮铃”响，像孩子们的笑声。林夏总说，这风铃是托管班的“招牌”，好多孩子就是被这声音吸引来的。
四点半，她刚推开托管班的玻璃门，就被一阵喧闹裹住。五个孩子像刚出笼的小鸟，围着中间的矮桌打闹。扎羊角辫的朵朵举着粉色铅笔，追着穿蓝色校服的小宇跑，铅笔上的橡皮头晃来晃去，差点蹭到墙上的卡通贴纸；戴圆框眼镜的浩浩蹲在角落，背对着大家，手里攥着皱巴巴的数学作业本，肩膀一抽一抽的，校服后领还沾着块饭粒——准是中午在学校吃饭时蹭的；双胞胎兄弟乐乐和悦悦更热闹，正用积木搭“城堡”，却因为谁来当“国王”吵得面红耳赤，积木块撒了一地。
“小朋友们，安静啦！”林夏拍了拍手，声音不高，却带着让孩子们安心的力量。打闹的身影瞬间停住，朵朵吐了吐舌头，把铅笔塞进文具盒，乖乖坐回贴有自己名字的座位；小宇挠了挠头，弯腰把撒在地上的橡皮捡起来，还顺便帮乐乐递了块三角形积木；乐乐和悦悦对视一眼，也各自拿起积木，小声商量着“轮流当国王”。
林夏先走到浩浩身边，轻轻蹲下来，尽量让自己和他平视。浩浩的睫毛很长，沾着晶莹的泪珠，一眨就掉在作业本上，晕开一小片墨迹。“浩浩，怎么啦？是不是作业遇到难题了？”她的声音放得很柔，像怕惊到受惊的小兽。
浩浩慢慢抬起头，眼圈红得像小兔子，把作业本往前推了推：“林老师，这道题我算不出来……妈妈说，要是我今天还写不完作业，她就不陪我读睡前故事了。”作业本上是道两位数加法题：25 18，数字被橡皮擦得黑乎乎的，旁边还画了好几个歪歪扭扭的小叉，显然是算错了好几次。
林夏拿出自己的铅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两个彩色的小方框，一个写着25，一个写着18：“浩浩你看，我们可以把18拆成10和8，先算25加10，是不是等于35呀？”她一边说，一边用橙色彩笔把“10”圈起来。浩浩点点头，眼睛里有了点光。“那我们再用35加8，35加5等于40，40再加3等于43，这样是不是就算出来啦？”林夏又用粉色彩笔标出“8”的拆分步骤，像画了幅小画。
浩浩盯着草稿纸看了几秒，突然拿起铅笔，在作业本上飞快地写下算式，写完后抬头看着林夏，眼睛亮晶晶的：“林老师！我算对了！是43对不对？”
“对啦！浩浩真厉害！”林夏摸了摸他的头，头发软软的，像小绒毛，“以后遇到不会的题，别着急哭，先想想怎么拆数字，或者找老师帮忙，好不好？”浩浩用力点头，把作业本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还特意拉了拉拉链，生怕弄丢。
安顿好浩浩，林夏转身去检查其他孩子的作业。朵朵的语文抄写本写得工工整整，每个“人”字都像小树苗，笔锋还带着她特意教的“顿笔”；小宇的数学题错了两道，都是因为漏看了“进位”，林夏把他叫到身边，用手指着算式里的“小1”：“你看，这里个位相加满十了，要把‘1’记在十位上，就像你吃糖，吃不完的要放进小口袋里，下次再吃，对不对？”小宇被逗笑了，挠了挠头：“我知道啦林老师，下次我一定记得‘装糖’！”
双胞胎乐乐和悦悦的作业早就写完了，正拿着绘本坐在地毯上看，头挨着头，像两只并排的小企鹅。林夏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们的背：“今天的作业写得又快又好，奖励你们等会儿多玩十分钟积木，好不好？”兄弟俩立刻抬起头，异口同声地说：“谢谢林老师！”声音甜得像蜂蜜。
下午五点半，托管班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是小宇的爸爸。他刚下班，领带还松垮地挂在脖子上，手里拎着个卡通文具盒——上次小宇说想要奥特曼的，他特意绕路去文具店买的。“林老师，辛苦你了！”他快步走过来，笑着说，“小宇昨天跟我说，林老师讲题比我清楚多了，还说以后要跟你学算术，不跟我学了。”
“您太客气了，小宇很聪明，就是有时候有点马虎，多提醒他就好。”林夏把小宇的作业本递给她，“今天错了两道题，已经订正完了，您回去可以再让他看一眼，巩固一下。”小宇跑到爸爸身边，抱着他的腿：“爸爸，我今天记得‘装糖’了！林老师说我很厉害！”小宇爸爸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又跟林夏道谢，才带着小宇离开。
送走小宇，林夏刚想喝口水，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显示“朵朵妈妈”。她赶紧接起：“您好，朵朵妈妈。”
“林老师，实在不好意思，”电话那头传来键盘敲击声，还有同事的说话声，“我们这边临时来了个项目，要加班，我得七点半才能来接朵朵，麻烦你多照看她一会儿，加班费我会补给你的。”
“您别着急，朵朵很乖，我会陪她等您的，您安心工作。”林夏的声音很稳，让电话那头的朵朵妈妈松了口气。挂了电话，她走到朵朵身边，蹲下来：“朵朵，妈妈今天要加班，晚点来接你，我们写完作业后，一起搭积木，再画一幅画，好不好？”
朵朵的眼睛立刻亮了，放下铅笔就去拿积木：“太好了！林老师，我要搭一个大房子，有客厅、卧室，还要有一个小花园，给你和我妈妈都留一个房间！”
“好呀，那我们先把最后一页抄写写完，再搭房子，好不好？”林夏拿起她的作业本，指着最后一行字。朵朵点点头，拿起铅笔，认真地写了起来，嘴角还带着笑，显然已经开始想象自己的“大房子”了。
傍晚六点，乐乐和悦悦的妈妈也来了，是个温柔的女士，手里提着刚买的水果，还特意给林夏带了一袋橘子：“林老师，这橘子很甜，你尝尝，孩子们麻烦你了。”林夏推辞不过，只好收下，看着她们母女三人离开，乐乐和悦悦还从车窗里探出头，跟她挥手：“林老师再见！明天见！”
浩浩的奶奶是最后一个来的，老人家腿脚不太方便，林夏特意扶着她走进来。“林老师，真是麻烦你了，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走得慢，让你等久了。”奶奶拉着林夏的手，手暖暖的，带着点皱纹。
“奶奶您别这么说，浩浩很乖，今天还自己算出了难题呢。”林夏把浩浩叫过来，“快跟奶奶说，今天学了什么？”浩浩拉着奶奶的手，小声说：“奶奶，我会拆数字算题了，林老师还夸我厉害。”奶奶笑得眼睛都眯了，从口袋里掏出颗糖，塞给林夏：“林老师，这糖给你吃，谢谢你照顾浩浩。”
等浩浩和奶奶离开，托管班里只剩下林夏和朵朵。夕阳透过窗户，把房间染成了暖黄色，落在朵朵的羊角辫上，像撒了层金粉。朵朵趴在地毯上，认真地搭着积木，嘴里还小声念叨着：“这里是客厅，要放沙发；这里是卧室，要放小床；这里是花园，要放小花……”林夏坐在旁边，帮她递积木，偶尔提醒她“小心别碰倒”，时光慢得像流淌的蜂蜜。
“林老师，你为什么要当托管老师呀？”朵朵突然抬起头，手里还拿着块蓝色的积木，眼睛像星星。
林夏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刚毕业的时候。那时候她找了好几份工作，都觉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