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贤不避亲嘛！”程度脸上露出圆融的笑容，仿佛在陈述一个普遍认可的原则，“关于祁厅长安排和提拔祁家庄村民这件事，其实在去年的省委常委会上就已经有过一次正式的讨论和结论了。”
他微微侧头，像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我还记得很清楚，那是在沙瑞金书记刚刚上任不久，省纪委的田国富书记就在常委会上提起过这个话题，认为社会上有一些反映，需要核实清楚。”
“当时，根据常委会的要求，省政法委牵头组织了一个联合调查组，专门去核查了这34个人的具体情况。”程度不疾不徐地叙述着，细节清晰，显得极为坦诚，“调查结果显示，这34人中，有21人是各分局或派出所自主招聘的辅警，7人是交通协警，都属于合同制聘用人员，不占政法编制。”
“另外有3人，是通过社会招聘进入了汉东油气集团，属于企业员工。真正通过公务员或事业单位招考进入体制内的，只有2人，而且他们都拥有全日制本科学历，笔试、面试成绩均有据可查，程序上完全合规。”
他双手一摊，做出一个客观总结的姿态：“经过严格排查，除了发现极少数人在后续工作中表现不尽人意外，其余人员在进入环节，都基本符合当时的招录程序和规定。当然，”
程度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微妙，“您要说这其中完全没有祁厅长的关照和影响力，我是不相信的。人情社会嘛，打个招呼，行个方便，在所难免。但您若硬要说这一切都严重违反了组织程序，证据上恐怕也很难站得住脚，当时的调查结论也是如此。”
程度的内心对这套规则洞若观火：祁同伟在公安系统经营这么多年，当然深谙其中的操作门道。
所谓的“符合程序”，无非是提前划定招考范围、设置一些看似公平实则量身定做的报考条件、或者在面试环节给予隐性倾斜。
但在当下的汉东，乃至更广的范围内，但凡有些权力的，谁不想方设法安置几个自己人？
有些地方和部门，甚至明目张胆地“因人设岗”，各种“萝卜招聘”层出不穷，招考公告上的条件设置得巧妙无比，就差直接把身份证号码印上去了。
相比之下，祁同伟还算是有所顾忌，操作得相对隐蔽。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安排的人数确实多了点，目标也太集中，过于扎眼。
不过，若将其置于汉东全省上百万公务员和事业编制人员的庞大基数中来看，这区区几十人，也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呵呵，程书记，我看你就不必再为祁同伟同志掩饰了吧？”于副组长冷笑一声，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和压迫感，“我们巡视组接到的关于祁同伟的举报信，内容可远比你说的要丰富和严重得多！”
听到这略带威胁的话，程度的脸色也微微沉了下来，他端正了坐姿，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于组长，您这话就不太妥当了。今天是您和陈部长代表组织正式与我谈话，我作为省委常委，有义务向组织如实汇报我所了解的情况。我知道的、有依据的，我如实陈述；我不知道的、或者没有确凿证据的，我总不能凭空臆测、胡乱汇报吧？这是对组织、也是对同志负责的态度。”
程度通过一个月与巡视组接洽，他可以确定，这巡视组是带着某种目地来的汉东。
首先，可以肯定，不是谢家或者江家的人！
至于是不是王家、沙家、钟家的人，这个程度不敢肯定，巡视组的工作，也是针对‘汉大帮’，或者李达康的‘秘书帮’展开。
就比如，京州市武安区副区长，就曾做过李达康的秘书，被钟小艾带人查到底朝天，并且还将矛头指向李达康。
岩头中院副院长、检察长、公安局副局长一并落马，这些都是汉大帮的成员。
此次，中立派（刘省长）一系的人落马的非常少，程度不相信巡视组没有针对性，为此，钟小艾还亲自带人去查了青林市，这个程度曾作为一把手的县城市。
根据下面反馈的信息，钟小艾有意把问题往程度身上引，其中包括当年青林疗养院的事宜。
不过青林的同志坚持集体决策，再加上青林疗养院当年的确太不得人心，钟小艾才没有找到整自己的把柄。
到他现在这个级别，一些小问题根本整不倒他，无奈，钟小艾只能灰溜溜的回到巡视组的驻地。
经过这事，程度对陈部长、于组长也没有刚才的时候那份客气！
你们都想整我了，还不允许我还手？
“好了，程书记，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吧。”陈学东部长抬了抬手，做了一个终止的手势，语气看似平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在巡视组驻汉东期间，我们希望程书记能全力配合我们的工作，做到——随叫随到。”
这最后四个字，他说得缓慢而清晰，仿佛一道无形的指令。
程度闻言，脸上的最后一丝客套笑容瞬间收敛。
他没有立即起身，而是缓缓地将手中的茶杯放回茶几上，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他抬起头，目光先是平静地扫过陈学东，然后定格在于组长脸上，第一次用冰冷而强硬的语气回应：“陈部长，于组长。我此次前来，是受汉东省委的委托，配合中央巡视组了解情况。我希望你们清楚，我程度，是配合工作的同志，不是犯罪嫌疑人，更不是被你们‘双规’或留置审查的人员！”
他微微停顿，让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对方耳中：“如果下次还需要找我谈话，麻烦二位，按照组织程序，提前与我的秘书预约时间。毕竟，”
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我还是汉东省委常委、吕州市委书记，手头负责着几百万人口城市的发展重任，工作日程，安排得很满。”
“程度！注意你的态度！”于组长猛地一拍桌子，霍然站起，脸色因愤怒而涨红，“我们是上面派下来的巡视组！代表的是上级组织！”
“那又如何？”程度毫不畏惧，目光如炬地直视于副组长，声音反而更加沉稳，“我记得《巡视工作条例》第一条核心精神，就是‘依法依规，不干预被巡视地区、单位的正常工作’。你们不经过任何预约程序，直接一个电话像传唤下属一样命令我过来，这本身就是严重的程序不当，是违反组织纪律的行为！如果你们手头已经掌握了确凿证据，认定我程度有问题，请直接出具正式的立案审查或留置手续！我程度绝无二话！”
他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宣告：“但对于今天这种不规范、不尊重人的谈话方式，我本人表示强烈不满，并保留向上面巡视工作领导小组反映情况的权利！”
“你……！”于组长被这番义正辞严的反驳顶得哑口无言，手指着程度，胸口剧烈起伏，气得一时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他们作为手握“尚方宝剑”的钦差大臣，巡视过多个省份，地方官员无不恭敬有加，何曾遇到过一个小小的市委书记（尽管是省委常委）敢如此当面叫板、甚至威胁要向上反映？
程度不再理会气得发抖的于组长，他从容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领带，目光平静地看向陈学东：“陈部长，如果没有其他正式手续，那我就先回去了。吕州还有几个重要的招商项目和民生会议等着我主持。还是那句话，有事，请先和我的秘书预约。”
说完，他不再多看两人一眼，转身迈着沉稳而坚定的步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会议室大门，将一片压抑的寂静和难以言喻的震惊，留在了身后。
门“咔哒”一声轻轻关上，仿佛一道界限，清晰地划分了妥协与对抗的阵营。
“嚣张，太嚣张了，陈部长，这是没有把我们巡视组放在眼里啊！”于组长脸色铁青的说道。
“好了，于组长，准备找祁同伟谈话吧！”陈部长叹了口气，难怪沙瑞金迟迟不能打开局面。
有程度这样的人，能打开局面开怪呢？
想来，高育良、李达康也不是好相与的人物，程度想错巡视组除掉李达康这个意图已经相当明显了。
“找祁同伟？不先找李达康吗？”于组长不明白的问道，在他看来，李达康的问题已经充分暴露了。
再说，李达康曾做过赵立春的秘书，扳倒李达康也许能找出赵家违法违规的证据！
”先找祁同伟，我听说这位同志想进位副省长都想疯了，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陈学东缓缓的说道。
“也行！”于组长点了点头：“我来安排，不过，我还是建议先找李达康谈话，必要时，可以将其留置！”
“老于啊......陈学东突然低声说道。
他微微侧头，像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我还记得很清楚，那是在沙瑞金书记刚刚上任不久，省纪委的田国富书记就在常委会上提起过这个话题，认为社会上有一些反映，需要核实清楚。”
“当时，根据常委会的要求，省政法委牵头组织了一个联合调查组，专门去核查了这34个人的具体情况。”程度不疾不徐地叙述着，细节清晰，显得极为坦诚，“调查结果显示，这34人中，有21人是各分局或派出所自主招聘的辅警，7人是交通协警，都属于合同制聘用人员，不占政法编制。”
“另外有3人，是通过社会招聘进入了汉东油气集团，属于企业员工。真正通过公务员或事业单位招考进入体制内的，只有2人，而且他们都拥有全日制本科学历，笔试、面试成绩均有据可查，程序上完全合规。”
他双手一摊，做出一个客观总结的姿态：“经过严格排查，除了发现极少数人在后续工作中表现不尽人意外，其余人员在进入环节，都基本符合当时的招录程序和规定。当然，”
程度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微妙，“您要说这其中完全没有祁厅长的关照和影响力，我是不相信的。人情社会嘛，打个招呼，行个方便，在所难免。但您若硬要说这一切都严重违反了组织程序，证据上恐怕也很难站得住脚，当时的调查结论也是如此。”
程度的内心对这套规则洞若观火：祁同伟在公安系统经营这么多年，当然深谙其中的操作门道。
所谓的“符合程序”，无非是提前划定招考范围、设置一些看似公平实则量身定做的报考条件、或者在面试环节给予隐性倾斜。
但在当下的汉东，乃至更广的范围内，但凡有些权力的，谁不想方设法安置几个自己人？
有些地方和部门，甚至明目张胆地“因人设岗”，各种“萝卜招聘”层出不穷，招考公告上的条件设置得巧妙无比，就差直接把身份证号码印上去了。
相比之下，祁同伟还算是有所顾忌，操作得相对隐蔽。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安排的人数确实多了点，目标也太集中，过于扎眼。
不过，若将其置于汉东全省上百万公务员和事业编制人员的庞大基数中来看，这区区几十人，也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呵呵，程书记，我看你就不必再为祁同伟同志掩饰了吧？”于副组长冷笑一声，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和压迫感，“我们巡视组接到的关于祁同伟的举报信，内容可远比你说的要丰富和严重得多！”
听到这略带威胁的话，程度的脸色也微微沉了下来，他端正了坐姿，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于组长，您这话就不太妥当了。今天是您和陈部长代表组织正式与我谈话，我作为省委常委，有义务向组织如实汇报我所了解的情况。我知道的、有依据的，我如实陈述；我不知道的、或者没有确凿证据的，我总不能凭空臆测、胡乱汇报吧？这是对组织、也是对同志负责的态度。”
程度通过一个月与巡视组接洽，他可以确定，这巡视组是带着某种目地来的汉东。
首先，可以肯定，不是谢家或者江家的人！
至于是不是王家、沙家、钟家的人，这个程度不敢肯定，巡视组的工作，也是针对‘汉大帮’，或者李达康的‘秘书帮’展开。
就比如，京州市武安区副区长，就曾做过李达康的秘书，被钟小艾带人查到底朝天，并且还将矛头指向李达康。
岩头中院副院长、检察长、公安局副局长一并落马，这些都是汉大帮的成员。
此次，中立派（刘省长）一系的人落马的非常少，程度不相信巡视组没有针对性，为此，钟小艾还亲自带人去查了青林市，这个程度曾作为一把手的县城市。
根据下面反馈的信息，钟小艾有意把问题往程度身上引，其中包括当年青林疗养院的事宜。
不过青林的同志坚持集体决策，再加上青林疗养院当年的确太不得人心，钟小艾才没有找到整自己的把柄。
到他现在这个级别，一些小问题根本整不倒他，无奈，钟小艾只能灰溜溜的回到巡视组的驻地。
经过这事，程度对陈部长、于组长也没有刚才的时候那份客气！
你们都想整我了，还不允许我还手？
“好了，程书记，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吧。”陈学东部长抬了抬手，做了一个终止的手势，语气看似平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在巡视组驻汉东期间，我们希望程书记能全力配合我们的工作，做到——随叫随到。”
这最后四个字，他说得缓慢而清晰，仿佛一道无形的指令。
程度闻言，脸上的最后一丝客套笑容瞬间收敛。
他没有立即起身，而是缓缓地将手中的茶杯放回茶几上，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他抬起头，目光先是平静地扫过陈学东，然后定格在于组长脸上，第一次用冰冷而强硬的语气回应：“陈部长，于组长。我此次前来，是受汉东省委的委托，配合中央巡视组了解情况。我希望你们清楚，我程度，是配合工作的同志，不是犯罪嫌疑人，更不是被你们‘双规’或留置审查的人员！”
他微微停顿，让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对方耳中：“如果下次还需要找我谈话，麻烦二位，按照组织程序，提前与我的秘书预约时间。毕竟，”
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我还是汉东省委常委、吕州市委书记，手头负责着几百万人口城市的发展重任，工作日程，安排得很满。”
“程度！注意你的态度！”于组长猛地一拍桌子，霍然站起，脸色因愤怒而涨红，“我们是上面派下来的巡视组！代表的是上级组织！”
“那又如何？”程度毫不畏惧，目光如炬地直视于副组长，声音反而更加沉稳，“我记得《巡视工作条例》第一条核心精神，就是‘依法依规，不干预被巡视地区、单位的正常工作’。你们不经过任何预约程序，直接一个电话像传唤下属一样命令我过来，这本身就是严重的程序不当，是违反组织纪律的行为！如果你们手头已经掌握了确凿证据，认定我程度有问题，请直接出具正式的立案审查或留置手续！我程度绝无二话！”
他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宣告：“但对于今天这种不规范、不尊重人的谈话方式，我本人表示强烈不满，并保留向上面巡视工作领导小组反映情况的权利！”
“你……！”于组长被这番义正辞严的反驳顶得哑口无言，手指着程度，胸口剧烈起伏，气得一时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他们作为手握“尚方宝剑”的钦差大臣，巡视过多个省份，地方官员无不恭敬有加，何曾遇到过一个小小的市委书记（尽管是省委常委）敢如此当面叫板、甚至威胁要向上反映？
程度不再理会气得发抖的于组长，他从容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领带，目光平静地看向陈学东：“陈部长，如果没有其他正式手续，那我就先回去了。吕州还有几个重要的招商项目和民生会议等着我主持。还是那句话，有事，请先和我的秘书预约。”
说完，他不再多看两人一眼，转身迈着沉稳而坚定的步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会议室大门，将一片压抑的寂静和难以言喻的震惊，留在了身后。
门“咔哒”一声轻轻关上，仿佛一道界限，清晰地划分了妥协与对抗的阵营。
“嚣张，太嚣张了，陈部长，这是没有把我们巡视组放在眼里啊！”于组长脸色铁青的说道。
“好了，于组长，准备找祁同伟谈话吧！”陈部长叹了口气，难怪沙瑞金迟迟不能打开局面。
有程度这样的人，能打开局面开怪呢？
想来，高育良、李达康也不是好相与的人物，程度想错巡视组除掉李达康这个意图已经相当明显了。
“找祁同伟？不先找李达康吗？”于组长不明白的问道，在他看来，李达康的问题已经充分暴露了。
再说，李达康曾做过赵立春的秘书，扳倒李达康也许能找出赵家违法违规的证据！
”先找祁同伟，我听说这位同志想进位副省长都想疯了，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陈学东缓缓的说道。
“也行！”于组长点了点头：“我来安排，不过，我还是建议先找李达康谈话，必要时，可以将其留置！”
“老于啊......陈学东突然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