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分娩之痛,独自承受-《海坛遗梦》

  深秋的夜,海坛岛被墨色的浓云压得喘不过气,海风卷着咸腥的寒气,疯狂拍打巷弄里的门窗,发出“哐当哐当”的嘶吼,像是要把整个村庄掀翻。晚晴躺在硬板床上,身上盖着张婶送来的旧棉被,额头上却满是冷汗,浸湿了枕巾。突然,一阵剧烈的腹痛袭来,像有把锋利的刀子在腹中搅动,她猛地蜷缩起身子,双手死死攥住床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牙齿咬得下唇发颤,压抑的呻吟从喉咙里挤出来。

  “唔……”疼痛一波比一波猛烈,像涨潮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她。晚晴的身子不住地颤抖,冷汗顺着脸颊、脖颈往下淌,浸湿了后背的衣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又被夜风一吹,泛起刺骨的凉。她知道,孩子要来了,可守业还在前线,身边连个能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想去敲隔壁张婶家的门,可刚一挪动身子,更剧烈的疼痛便席卷而来,让她眼前发黑,差点晕过去。“守业……守业……”她下意识地喊出丈夫的名字,声音微弱而破碎,带着无尽的委屈与无助,泪水混合着冷汗往下掉,砸在床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窗外的风声更紧了,夹杂着海浪拍岸的轰鸣,像是在嘲笑她的孤单。晚晴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挪到床边,双脚刚沾到冰凉的地面,便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她扶着墙壁,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到门口,手指颤抖着去拉门闩,可腹痛再次袭来,她忍不住蹲下身,双手紧紧按住孕肚,额头抵在冰冷的门板上,痛苦地低嚎出声。

  “晚晴妹子?你咋了?”巷口突然传来张婶焦急的声音。原来张婶放心不下晚晴,夜里总醒,隐约听到这边的动静,便披了件衣裳赶了过来。她推开门,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蜷缩在门口的晚晴,顿时大惊失色,快步上前扶住她:“哎呀,这是要生了呀!快,快回床上躺着!”

  张婶的声音惊醒了邻里,李婆婆、阿梅还有几个妇女都匆匆赶来,手里提着油灯、热水和早已备好的干净布巾。“快,把她扶到床上,垫高点腰!”“我去烧热水,再拿剪刀来!”“晚晴妹子,忍着点,孩子要出来了!”大家七手八脚地忙碌起来,油灯的光芒在昏暗的屋里摇曳,映着一张张焦急而关切的脸。

  晚晴被扶回床上,腹痛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剧烈。她感觉自己像被投入了炼狱,每一次疼痛都像是要把她撕裂,她死死攥着张婶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张婶的肉里,张婶疼得皱起眉头,却依旧柔声安慰:“妹子,忍着点,再使劲儿!孩子的头快出来了!”

  “我……我不行了……”晚晴的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眼前阵阵发黑,体力早已透支。她想起守业信里的承诺,想起他说要护着她们母女(子)一生周全,可此刻,他却不在身边。委屈、痛苦、无助像潮水般涌来,她忍不住哭出声:“守业,你在哪儿……我好怕……”

  “傻妹子,别怕!有我们呢!”李婆婆坐在床边,用粗糙的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语气坚定,“守业在前线打仗,是为了让你们娘俩能好好活着!你得坚强点,为了守业,也为了孩子!”

  李婆婆的话像一剂强心针,晚晴猛地咬紧牙关,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深吸一口气,在张婶和众人的鼓励下,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啊——”一声凄厉的呐喊划破夜空,盖过了风声和海浪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终于传来,像天籁般在昏暗的屋里响起。晚晴浑身脱力地瘫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汗水和泪水糊满了脸,却露出了一丝虚弱的笑容。

  “生了!生了个小子!”张婶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脸上满是欣喜,小心翼翼地递到晚晴面前,“你看,多壮实,像守业!”

  晚晴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婴儿柔软的小脸,泪水再次掉了下来,这一次,却是喜悦与释然的泪。她看着孩子皱巴巴的小脸,想起守业信里取的名字,哽咽着说:“念安……宝宝,你叫念安……”

  屋外的风渐渐小了,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晚晴抱着孩子,感受着他温热的小身子,心中既有为人母的喜悦,也有对守业的思念。虽然分娩的痛苦无人分担,虽然爱人不在身边,但有邻里的照料,有孩子的陪伴,她知道,再难的日子,她也能撑下去。

  她低头吻了吻孩子的额头,轻声说:“念安,我们等爸爸回来……等他回来,我们一家人就团圆了。”阳光渐渐穿透云层,洒进屋里,照亮了母女(子)俩相依的身影,也照亮了她眼中坚定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