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宫墙秘辛-《疑难杂案》

  子时已过,万籁俱寂,整个刑部衙门都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然而,在这深夜的刑部值房中,沈默却并未入眠,他依然埋头于案牍之间,翻阅着厚厚的卷宗。

  烛火在夜风中微微摇曳,将沈默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那影子被拉得长长的,仿佛一个孤独的幽灵。自从被赵尚书当众训斥后,沈默在刑部的日子便愈发不好过了。同僚们对他避而远之,甚至连日常的交流都变得稀少,然而,这反倒给了他难得的清净,让他能够专注于手中的工作。

  桌上的名单已经被补充完整,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七个名字:红衣新娘苏氏、琴师柳无涯、香料商周老板、举人张澜、镇远将军吴勇、尚宫局赵嬷嬷,以及遇刺未遂的冯保。这七个名字,代表着七个受害者,而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便是都与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有关。

  沈默凝视着这份名单,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这七个看似毫不相干的人,究竟是如何被卷入同一场阴谋之中的呢?而那个隐藏在背后的黑手,又究竟是谁呢?

  在剩下的五个名字中,林正和李玉的名字赫然在列,这并不让沈默感到意外。毕竟,他们二人都是当年事件的关键人物。然而,另外三个名字却让沈默感到十分陌生:御前太监陈琳、宫女首领锦绣,以及……一个被墨迹部分遮盖的名字,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个“崔”字。

  “崔?”沈默心头猛地一跳,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人的身影——崔鹏。难道这个被墨迹遮盖的名字,就是崔鹏的“崔”?

  正当沈默试图辨认那个名字时,值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他惊愕地抬起头,只见崔鹏站在门口,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宫里出事了。皇上急召。

  沈默立刻收起名单:又是命案?

  “崔贵妃险些丧命。”崔鹏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透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慌和震惊,“有人在她的茶中下毒。”

  沈默听到这个消息,不禁一怔,脑海中迅速闪过那份名单,但上面似乎并没有崔贵妃这个名字。然而,崔鹏的异常反应却让他心生疑虑。

  “你与崔贵妃……”沈默迟疑地问道。

  “远亲。”崔鹏的回答简短而干脆,仿佛不愿多谈。话音未落,他已经转身快步朝外走去,边走边说:“马车备好了,我们边走边说。”

  夜色如墨,漆黑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马车疾驰而过时发出的辘辘声在寂静中回荡。车内,崔鹏一反常态地沉默着,他的手指不停地敲击着膝盖,似乎在努力克制着内心的不安。

  沈默凝视着崔鹏,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毒是什么?”

  崔鹏的声音紧绷着,透露出他的焦虑:“目前还不清楚。宫女发现贵妃饮茶后突然昏厥,口吐白沫,情况十分危急。太医们已经尽力抢救,但至今仍束手无策。”

  你刚才说是险些丧命,那么...

  贵妃没死。崔鹏的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命大。

  沈默敏锐地注意到崔鹏用了而非。难道崔贵妃中的毒与之前不同?还是说...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今夜宫禁森严,侍卫比平日多了一倍。崔鹏亮出腰牌,侍卫却拦住沈默:皇上有令,只传崔少卿一人入内。

  崔鹏皱眉:沈主事是奉旨协助查案...

  无妨。沈默打断他,我在外等候。

  崔鹏犹豫片刻,低声道:去我别院等我。说完匆匆入宫。

  沈默目送崔鹏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内,心中疑云密布。崔贵妃遇险,崔鹏异常的反应,名单上那个字...这一切太过巧合。

  他没有回崔鹏的别院,而是转向另一个方向——太医院。师父林正今夜当值,或许知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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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医院静悄悄的,只有值房还亮着灯。沈默推门而入,却不见师父踪影。桌上摊开的医书旁,一杯茶还冒着热气——师父刚离开不久。

  沈默正欲退出,目光却被书桌抽屉缝隙中露出的一角绢布吸引。他轻轻拉开抽屉,里面是一块绣着金色纹样的手帕,纹样正是那个十二时辰的标记!手帕上还有几处暗红色斑点,像是...血迹。

  师父怎么会有这个?沈默刚要将手帕放回,门外传来脚步声。他迅速关好抽屉,退到门边。

  进来的是个小药童,见到沈默吓了一跳:沈、沈大人!您怎么在这儿?

  找我师父。他去哪儿了?

  林院判被急召去崔贵妃宫里了。药童答道,听说贵妃中的毒很奇怪,太医院没人见过。

  沈默心中的疑虑愈发深重,他暗自思忖着崔贵妃所中之毒的来历。太医院都无法辨认出这种毒药,难道它真的是前朝遗留下来的秘药不成?而且,凶手为何会突然对名单之外的人下手呢?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沈默决定冒险去一探究竟。凭借他在刑部的特殊身份,他顺利地进入了后宫的外围区域。然而,当他来到贵妃所居住的翊坤宫时,却发现这里的守卫异常森严,根本无法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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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沈默苦思冥想应对之策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从翊坤宫的侧门闪出。定睛一看,竟然是崔鹏!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走正路,而是沿着花丛的阴影,鬼鬼祟祟地向前移动。

  沈默见状,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好奇,他本能地跟了上去。崔鹏似乎对这后宫的路径颇为熟悉,七拐八绕之后,最终停在了一处荒废的偏殿前。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后,才轻轻地推开门,闪身而入。

  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呢?沈默心中暗自嘀咕。他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见四周确实没有其他人,便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处偏殿。偏殿的窗户被厚厚的灰尘所覆盖,只能隐约看到里面有烛光在晃动。

  沈默在偏殿的墙壁上找到一处细小的裂缝,他将眼睛凑近,透过那道缝隙向里面窥视。

  殿内,崔鹏正与一名女子低声交谈。女子背对着窗户,看不清面容,但衣着华贵,显然不是普通宫女。崔鹏从怀中取出什么东西递给她,女子接过时,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一道狰狞的疤痕。

  ...不能再等了。崔鹏的声音隐约传来,...下一个就是...

  女子摇头,说了什么,突然激动地抓住崔鹏的手臂。就在这时,她转过身来,沈默终于看清了她的脸——崔贵妃!

  但此时的崔贵妃与平日宫宴上所见判若两人。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睛却亮得吓人,嘴角残留着未擦净的白沫,显然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劫。

  崔鹏说了什么,崔贵妃突然跪了下来,双手捧出一物。即使隔着窗户,沈默也能看到那东西在烛光下反射出的金光——那是一枚小巧的金印,上面似乎刻着某种纹章。

  前朝皇室印玺!沈默心头大震。崔贵妃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而崔鹏...

  他不敢再看,悄悄退开。所有线索在脑海中翻腾——崔鹏对前朝秘事的了解,他对十二时辰标记的熟悉,他哼唱的与琴师乐谱一致的曲子,还有现在...他与崔贵妃的秘密会面,那枚金印...

  沈默突然想起名单上那个被墨迹遮盖的“崔”字,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寒意。难道崔鹏与这些命案有关?甚至可能就是幕后黑手?

  这个念头让沈默感到一阵恐惧和困惑。崔鹏曾经救过他的命,而且一直以来都在认真地查案,怎么会跟这些命案扯上关系呢?然而,眼前所见的一切又该如何解释呢?

  沈默决定不再迟疑,他带着满腹的疑问,悄然离开皇宫,径直朝着崔鹏的别院走去。如果崔鹏真的隐藏着什么秘密,那么在他的别院里或许能够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崔鹏的别院显得格外安静,只有看门的老仆在门口打盹。沈默小心翼翼地避开老仆的视线,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别院。他对这里的布局相当熟悉,很快就来到了书房。

  书房里的陈设一如既往,书架上的典籍摆放得整整齐齐,没有丝毫的异样。沈默逐一检查着抽屉,里面大多是一些往来的文书,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连暗格中也只有一些银票和崔鹏的私人物品,似乎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正当沈默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他无意间碰到了墙上那幅《雪夜访戴图》的轴柄。就在他准备将手缩回来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轴柄有些松动。他心中一动,轻轻转动了一下轴柄,只听“咔嗒”一声,画后的墙壁竟然缓缓打开,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壁龛!

  壁龛中放着一个锦盒,打开后,沈默倒吸一口冷气。里面是一块与前朝皇室有关的玉佩,与他在师父那里得到的字玉牌工艺相似,只是上面刻的是字。更令人震惊的是玉佩下压着的一页纸——上面详细记录了红衣新娘案的细节,包括一些从未公开的信息,比如新娘指甲中的香料成分,以及...凶手下毒的具体手法!

  这些细节只有凶手或办案人员才会知道。沈默的手微微发抖。难道崔鹏一直在误导他?那些所谓的,那些共同发现的,都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找什么呢?

  崔鹏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沈默猛地转身。崔鹏倚在门框上,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眼中却是一片冰冷。

  解释一下。沈默举起那页纸,声音异常平静。

  崔鹏缓步走近:沈主事擅闯私宅,翻人隐私,倒要我先解释?

  这些是凶手才知道的细节。沈默直视崔鹏的眼睛,除非...

  除非我就是凶手?崔鹏突然大笑,笑声中却没有丝毫欢愉,沈默啊沈默,我高估你了。

  沈默面沉似水,他的身体微微后倾,脚下如同生了根一般稳稳地立在原地,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手已经悄然按在了腰间的匕首上,只要稍有风吹草动,这把锋利的匕首就会如同闪电一般出鞘。

  “那你为何藏有这些?”沈默的声音低沉而又压抑,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崔鹏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地走到书桌前,仿佛这短短的几步路有千斤重。他拿起桌上的酒杯,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然后仰头一饮而尽,仿佛那杯中的不是酒,而是他心中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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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我一直在单独调查。”崔鹏放下酒杯,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酒意,“从一开始,我就不完全信任你。”

  这句话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了沈默的心上,尽管他刚才也在心中暗暗怀疑崔鹏,但当这句话从对方口中亲口说出来时,他还是感到一阵窒息,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为什么?”沈默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但还是无法掩饰其中的一丝颤抖。

  “你的师父是林正。”崔鹏冷笑一声,他的目光如同两把利剑一般直直地刺向沈默,“名单上最关键的人物,二十年前那晚的幸存者,如今又恰好掌握着解毒的秘方……而你,是他最得意的弟子。”

  沈默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崔鹏的疑虑竟然是如此之深。他不禁苦笑一声:“你认为我与师父……”

  我不知道。崔鹏的眼神锐利如刀,但我知道林正与李玉关系匪浅。而李玉,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李玉?那个失踪的乐师?

  不是失踪。崔鹏从怀中掏出一块绢布扔在桌上,是潜伏。

  在那块洁白的绢布之上,呈现出一幅精美的画像。画中的人,眉如远山,目似秋水,面庞俊美如玉,气质高雅出尘,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而在画像的下方,用娟秀的字体题着“玉面琴仙李玉”六个字。

  然而,真正让人瞩目的,却是画像边缘那一行细小的文字:“十二时辰主”。

  沈默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地看着那行字,喃喃道:“李玉就是‘十二时辰’的首领?”他的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崔鹏缓缓地点了点头,脸色凝重地说道:“没错,二十年前那场宫变的当晚,他侥幸逃脱了。这些年来,他一直潜伏在暗处,暗中策划着复仇。而如今,他终于回来了。”

  沈默的脑海中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无数的思绪在他的脑海中交织缠绕。如果崔鹏所说的都是事实,那么师父林正与李玉之间的关系,恐怕就不仅仅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了。

  可是,崔鹏自己又有多少秘密呢?他为什么会对这一切如此了解?

  沈默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突然开口问道:“崔贵妃与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崔鹏的身体猛地一颤,显然没有料到沈默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他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很快恢复了平静,回答道:“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她是我的远亲。”

  远亲会深夜在废殿密会?会交给你前朝皇室的金印?沈默步步紧逼,名单上那个被墨迹遮盖的字又是谁?

  崔鹏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你跟踪我?

  你先回答我。

  两人剑拔弩张地对峙着,空气仿佛凝固了。最终,崔鹏长叹一声,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诗经》,从夹层中取出一封信。

  看看这个吧。看完后,是去是留,随你。

  沈默接过信,展开阅读。随着目光下移,他的表情从警惕变成震惊,最后化为一片空白。

  这...不可能...

  现在你明白我为何要查这个案子了。崔鹏的声音异常平静,也明白我为何不信任任何人,包括你。

  沈默将信缓缓放回桌上,仿佛那封信有千斤重一般。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刚才看到的内容,这些文字如同惊雷一般在他耳边炸响。

  崔鹏竟然不是现在的崔鹏,而是前朝皇室的遗孤!这个事实让沈默震惊不已,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与自己相处多年的朋友,竟然有着如此惊人的身世。

  而崔贵妃,那个一直以来被视为崔鹏母亲的人,实际上却是他唯一的血亲。二十年前那场惨烈的宫变,不仅夺走了他们的亲人,还让他们失去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所以,你是为了复仇?”沈默的声音有些低沉,他紧紧地盯着崔鹏,想要从他的眼中找到一丝端倪。

  然而,崔鹏却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不,我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真相。”他的语气坚定而决绝,“我父亲……先帝的真正死因,我一定要查清楚。”

  沈默心中一震,他突然想起了师父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真相有时比谎言更可怕。”此时此刻,他才真正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如果崔鹏所言属实,那么当今皇帝的即位就充满了疑点。这其中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呢?沈默不禁陷入了沉思。

  “李玉知道你的身份吗?”沈默突然问道,他的目光如炬,似乎想要透过崔鹏的眼睛看到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崔鹏再次摇头,回答道:“应该不知道。我自幼被崔家收养,身份一直隐藏得很好。”

  那他现在回来复仇,为何连你和崔贵妃也不放过?

  因为...崔鹏刚要回答,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两人同时警觉,崔鹏一个箭步吹灭蜡烛,将沈默拉到墙角。

  有人。他在沈默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

  黑暗中,沈默的心跳声异常清晰,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这一种声音。他的脑海里充斥着各种信息,这些信息像潮水一般向他涌来,让他有些应接不暇。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些信息,但是现在,他没有时间了。

  就在这时,一支箭突然破窗而入,“嗖”的一声,直直地钉在了刚才崔鹏站立的位置。这一箭来得如此突然,让沈默心中一惊,他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沈默迅速拔出腰间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喊道:“后门!”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带着一丝决绝。

  崔鹏显然也意识到了情况的紧急,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冲向正门。沈默则转身扑向后窗,他的动作迅速而果断,仿佛早已预见到了这一幕。

  然而,当沈默刚刚推开窗户时,一张大网却如同一头凶猛的巨兽,从天而降,将他紧紧地罩住。沈默猝不及防,被这张网困在了原地。

  他奋力挣扎着,想要挣脱这张网的束缚,但这张网却异常坚韧,无论他怎样用力,都无法挣脱。与此同时,几个黑影如鬼魅一般从黑暗中浮现出来,他们手持利刃,一步步地向沈默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