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图谋侵害自己-《大秦:开局天幕曝光秦二世而亡》

  “表面上看,战争或许只为君主私欲,或权臣野心而起。”

  “但究其根本,实则是为了争夺足以维系众生生存的土地资源。”

  此时天幕之下,大秦群臣目睹墨家高举“非攻”之旗,宣称“侵人之国即为不义之战”,无不嗤笑摇头。

  既言侵略为不义,难道要他们束手不动,放弃开疆拓土?

  可若不去征讨四方,眼下这辽阔疆土又是从何而来?

  遥想夏代、商朝,乃至周王室尚未东迁之时,华夏后裔所据之地约在一亿公顷(一百万平方公里)上下。

  待至周室东迁,诸侯并起;秦扫六合,一统天下,实现真正的大一统之后,

  虽尚无精确丈量,但估摸今日疆域已达两亿公顷(二百万平方公里),足足翻了一倍还多!

  而这多出来的土地,可是四夷部族心甘情愿双手奉上的?

  显然并非如此!

  说得文雅些,是昔日中原诸国与边陲族群经“商议交涉”后,对方自愿割让。

  说得直白些,便是中原列国不断向外拓展,步步推进至蛮夷领地。

  继而无视其抵抗,挥军直入,吞并其地,化为己有。

  最终,才成就今日华夏子孙脚下的广袤山河。

  这种对周边异族小邦的征伐与兼并,能称之为不义之战吗?

  或许那些被征服、被吞并的边陲部族有权如此控诉,但若身为诸夏后裔,便绝无立场说出这样的话。

  除非此人已决意割裂血脉,不再认同自己作为诸夏一员的身份。

  况且,回望历代中原诸侯与诸夏族群行事的作风,向来强势果决,又怎会容许那些被吞并的小邦发声申辩?

  试看当年秦穆公广纳贤士,自西戎迎回由余,从宛地得百里奚,而后在谋臣由余辅佐之下,向西扩张十二国,拓土千里,终成西戎霸主!

  那么,“益国十二,开地千里,遂霸西戎”究竟意味着什么?

  答案很明确:以武力吞并十二个边远部族,为秦国夺取广阔疆域,最终确立在西部的统治地位。

  可叹的是,这十二个消亡于历史长河中的部族,在史册中仅留下“益国十二”四字轻描淡写的记录。

  它们的名字无人知晓,人口数量无从考证,信仰习俗未曾流传,聚居之地也早已湮没于黄沙荒野。

  倘若连这四个字也被抹去,那曾经真实存在过的十二个部族,就将彻底从世间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自秦穆公之后,再无人记得这片土地上曾生活着这样一群族人。

  而一旦这些部族的存在痕迹完全被抹除,谁还能说秦国的千里疆域是通过侵略所得?

  人们只会认为,那是秦国自然扩展的结果——原本就是一片旷野无人之境,如今纳入版图,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何来“侵略”之说?更遑论所谓“不义”?

  由此可见,过往中原列国与诸夏后裔对待外族的态度,本质上便是视其为“非我族类”,不予同等看待。

  若墨家反倒将这些异族之人视为同胞,恐怕就得仔细思量:他们是否还愿把墨家当作同道中人。

  毕竟,没人愿意接纳一个总是偏向外人的势力作为自己人,否则哪天被人从背后捅上一刀,也怪不得旁人。

  所幸,天幕之上那位“相里季”对此有着清醒认知。

  当他说出“蛮夷,非人也”这句话时,遍布天下的墨者无不悄然放下心头大石。

  就连现实中的相里季本人,也不禁虚擦一把冷汗,暗自庆幸那影像中的“自己”并未因年少冲动而失言。

  在这个时代,中原诸国对华夷之别的界限极为敏感。

  而这一观念的源头,最早可追溯至春秋年间。

  彼时西周末年,犬戎攻陷镐京,震动天下。

  中原诸侯猛然惊觉:原来那些被视为野蛮的族群,并非不堪一击。

  一旦时机成熟,他们同样有能力颠覆华夏秩序!

  这场浩劫之后,诸夏族群开始正视边疆威胁,纷纷就华夷关系表达立场:

  管仲言:“戎狄如豺狼,贪欲难填;诸夏乃亲族,不可背弃。”

  孔丘曰:“裔不谋夏,夷不乱华。”——外族不得图谋中原,夷人不得扰乱华夏盟约,武力不得侵犯盟友。

  《左传》有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非同血统者,终究难以同心共志。

  关于华夏后裔与边远族群之间的论争,历来被称为“华夷之辨”。

  正是在这场持续不断的思辨中,华夏族群逐渐形成了几个根本性的认知。

  其一:判断一个人或族群属于华夏还是四夷,关键在于是否践行华夏的礼乐文明——也就是周公所创立的那一整套典章制度与行为规范。

  凡主动接受并遵循这套礼制者,即便出身异族、生于荒远之地,亦可被视作华夏血脉的一员,视为同根同源的兄弟。

  反之,若拒绝遵行此等礼义,则即便祖上出自中原、位列诸侯,也会被视为化外之民,不再承认其为华夏同类。

  在春秋至秦这一历史阶段,区分“华”与“夷”的首要依据是文化修养,而非血统出身或地理归属。

  举例而言,楚国早年自认蛮夷,但随着其礼乐渐兴、政教日备,中原诸国便与其结盟往来,不再以蛮视之;

  而郑国本属华夏正统,一旦行事悖礼、背弃道义,反而会被讥为与夷狄无异。

  到了先秦以后,“华夷之辨”的标准则逐渐演变为文化、血统、地域三者并重。

  通常来说,在这三项标准之中:

  若侧重以文化作为判别尺度,则表明华夏对自身文明充满自信,对外来影响具有强大的包容力与主导力。

  正因为对自己礼乐制度的高度认同,才不会过分计较对方是否出身异族,也不拘泥于其所居之地是否曾为蛮荒。

  只要你愿意奉行我们的伦理准则和行为方式,便可纳入同胞之列。

  也正是由于这种文化上的强势地位,才能让四方族群心悦诚服地追随、效仿华夏的秩序与规范。

  然而,一旦评判标准越来越依赖血缘亲疏和地理边界,则往往反映出华夏在面对外部族群时的信心不足。

  此时,华夏不仅缺乏文化上的引领能力,甚至可能正处于外患频仍、疆土受侵的危局之中。

  唯有当自身无法凭借文教感召他人时,才会退而求其次,转用更为刚性、直观的种族与疆域界限来维系身份认同。

  其二:中原大地,乃是华夏子民世代栖居之所,绝不容外族染指。

  无论各诸侯国之间平日如何兵戎相见、杀伐不断,哪怕彼此打得头破血流、仇恨深重,

  一旦有外来势力妄图踏入中原腹地,所有诸侯必须放下私怨,携手抵御外侮。

  因此,在春秋战国时期,若有边境部族大举入侵,原本相互攻伐的中原诸国往往会暂时休战,

  在当时最具实力的霸主带领下,联合出兵,共御强敌。

  待外患解除之后,各国再重新开启彼此间的争霸之争。

  其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在这种观念影响下,华夏之人看待周边族群时,常怀有一种深切的戒备心理——总觉得他们居心叵测,时刻图谋侵害自己。

  只要想到对方可能正在暗中策划不利于己的阴谋,便会萌生“先发制人,后发被动”的念头,抢先出击将其铲除。

  以为只要将眼前的异族清除干净,便可高枕无忧,免遭背叛与侵袭。

  于是社会上渐渐形成一种普遍倾向:不将边地族群视为平等之人,只想着如何剿灭、驱逐。

  当然,围绕华夷之辨,尚有不少其他见解。

  但总体而言,以上三点构成了先秦时代这一思想体系的核心内容。

  从中不难看出,彼时的华夏群体对周边族群抱有何等程度的警惕与疏离。

  正因如此,倘若天幕中的“相里季”公然站在所谓“蛮夷”一方发声,势必会激起华夏士人的强烈反感。

  更何况,当他进一步指出所谓“不义之战”,实指华夏诸邦彼此攻伐、互相吞并之时,

  在场诸多学派学者更是嗤之以鼻,不屑回应。

  这一时期的战事,早已不能单凭“谁攻伐谁”来简单定性为正义或非正义。

  试想当年周室强盛之际,礼乐制度由天子制定,征讨之权亦出自王廷。

  ……

  凡有诸侯国在祭祀、朝觐时违背周礼规制,便会遭到周天子联合其他诸侯以“悖逆王命”之名兴兵问罪。

  此时,我们能说周天子与那些奉命出征的诸侯,对违礼者的征伐是不义之举吗?

  当然不能!

  因为在那个时代,周礼便是天下共遵的道义准绳,周天子所代表的正是正统与公理。

  违礼者,才是背离大义的一方。

  因此,战争是否正义,只看其是否合乎周礼——

  合于礼者,即为义战;

  悖于礼者,便是不义之战。

  可等到周王室日渐衰微,乃至纲纪崩解,列国纷纷崛起自立之时,情形便完全不同了。

  各诸侯国皆可为其扩张之举,寻得冠冕堂皇的理由,使刀兵之举显得名正言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