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都是刺头啊-《七零:废品站捡到未来智脑,国家》

  李卫东的声音艰涩,像是从生锈的齿轮间硬挤出来的。

  “老钱……”

  只两个字,钱卫民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他看懂了,他看懂了李卫东眼里的那点火苗!

  那不是希望,那是绝望的赌徒压上全部身家时,眼里最后的疯狂!

  “厂长!你不能糊涂啊!”钱卫民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得像要划破这间办公室的天花板,“她这是在胡闹!是在拿我们红星厂最后一口气开玩笑!”

  他激动得满脸涨红,唾沫星子横飞,颤抖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姜晚的鼻子上。

  “高纯度单晶硅?三天?她以为这是什么?和面蒸馒头吗!”

  “就算蒸馒头,也得要个好面粉吧!她要的那些是什么?全是咱们淘汰下来的破铜烂铁!拿废品炼金子,她以为自己是神仙?”

  钱卫民越说越气,干脆一把抢过那张清单,像挥舞着罪证一样在李卫东面前抖得哗哗作响。

  “你看看!你看看!这上面的东西,哪一件不是咱们试了八百遍,证明了根本不行的玩意儿!为了这个项目,我们请了多少专家,熬了多少个通宵,烧了多少钱?最后得到了什么?”

  他猛地将清单拍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

  “得到了一堆黑乎乎的废渣!她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丫头,一个还在废品站讨生活的黑五类子女,她凭什么?就凭她这张嘴会吹牛吗?”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钱卫民的胸膛剧烈起伏,粗重地喘着气,眼睛因为愤怒和激动而布满血丝。

  李卫东的脸色白了又青,额上的汗珠滚得更凶了。钱卫民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盐,撒在他还没愈合的伤口上。那些失败的日日夜夜,那些堆积如山的废品,都是他心里的痛。

  他下意识地看向姜晚,想从她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动摇、心虚,哪怕是愤怒也好。

  可什么都没有。

  姜晚就那么静静地站着,连眉梢都没动一下。她甚至还抽空抬手,拂去了落在自己肩上的一颗唾沫星。

  那动作,平静得近乎残忍。

  直到钱卫民吼完了,办公室里只剩下他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姜晚才终于有了反应。

  她没有反驳,也没有争辩,只是淡淡地瞥了钱卫民一眼。

  “钱总工,”她的声音清清冷冷,像山巅上终年不化的积雪,“馒头也分死面和发面。你们用错了面,当然只能蒸出一锅又干又硬的死面疙瘩。”

  “你……!”钱卫民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憋过去,指着姜晚你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说什么?

  她说他们这群搞了一辈子技术的专家,连“面”都没选对?

  这已经不是打脸了,这是把他们所有人的脸皮都撕下来,扔在地上用脚狠狠地碾!

  李卫东也懵了。

  他呆呆地看着姜晚,又看看旁边那位被一句话噎得直翻白眼的老搭档。

  脑子里那团乱麻,忽然就被这句“死面疙瘩”给劈开了一道清澈的口子。

  是啊。

  他猛然惊醒。

  他犹豫什么?

  按老钱说的办,拒绝姜晚,然后呢?守着厂里那点破烂,等着上头的文件下来,宣布红星厂破产倒闭,大家一拍两散?

  那他李卫东,就是红星厂的千古罪人!

  可如果……如果按这个疯丫头说的办呢?

  输了,不过是把这个结局提前几天而已。反正都是个死,枪毙和凌迟,又有什么区别?

  可万一呢?

  万一她蒸出来的,真不是死面疙瘩呢?

  李卫东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那双通红的眼睛里,最后一点犹豫被彻底碾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

  “老钱!”

  钱卫民被他这一下吓得一哆嗦,愕然地看着他。

  李卫东看也不看他,死死地盯着姜晚,一字一顿地吼道。

  “去!把库房的钥匙全都拿来!”

  “再去广播室喊人!把3号车间里里外外,给我清得一根毛都不剩!”

  “就按她说的办!”

  钱卫民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

  “厂长,我们是完了,但我们不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不能让一个疯子,把我们最后这点家底,最后这点体面,全都烧个精光!”

  “这是犯罪!是对国家财产不负责任!”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李卫东的心口上。

  是啊,钱卫民说的每一个字,都对。

  理智告诉他,这根本就是一场闹剧。

  一个荒诞不经的笑话。

  可他的眼睛,却无法从姜晚的身上移开。

  她就那么站着,在钱卫民狂风暴雨般的指责中,纹丝不动。

  没有愤怒,没有辩解,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她平静得,不像是一个置身于风暴中心的人,反倒像一个局外人,一个冷眼旁观的审判者。

  这种极致的平静,比任何激烈的反驳都更具力量。

  它让钱卫民所有的质问,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李卫东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沉重得让人窒息。

  他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儿在疯狂打架。

  一个声嘶力竭地吼着:拒绝她!这是唯一的活路!别陪她一起疯!

  另一个却在冷静地低语:你还有别的路吗?拒绝她,然后呢?等着上级的文件下来,宣布红星厂破产清算?你甘心吗?

  不甘心。

  他怎么可能甘心!

  这是他奉献了半辈子心血的地方!

  这里的每一台机器,每一块砖瓦,都浸透了他的汗水。

  李卫东猛地一拳砸在办公桌上。

  “砰”的一声巨响,把钱卫民都吓得闭上了嘴。

  “老钱,”李卫东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你说得都对。”

  钱卫民一愣,还没来得及松口气。

  “但是!”李卫东话锋一转,整个人都透出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们已经山穷水尽了!”

  “专家们束手无策,上级领导那里我已经跑断了腿!除了安慰和空头支票,我们得到了什么?”

  “我们现在就是躺在床上等死!唯一的区别是,是安安静静地死,还是挣扎一下再死!”

  李卫东指着姜晚,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她是个疯子!”

  “可我现在,就需要一个疯子!”

  “我需要一个人告诉我,我们还有救!哪怕是骗我的也行!”

  这番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吼完,李卫东就剧烈地喘息起来,胸口大幅度起伏,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钱卫民彻底呆住了。

  他看着状若疯狂的李卫东,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认识李卫东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

  这个一向稳重如山的男人,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姜晚的内心毫无波澜。

  甚至有点想打哈欠。

  【星火,分析一下他同意的概率。】

  手腕上的旧手表里,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带着电流杂音的意识流。

  【基于当前环境压力、目标人物心理状态及可用选项分析,李卫同意识别为‘绝望赌徒’模型。其接受高风险、低回报提案的概率为……87.4%。】

  【哦?这么高?】

  【宿主,请勿用你的理性逻辑来揣测一个即将破产的七十年代工厂厂长的思维。对他而言,0.003%不是失败率,而是唯一的生机。另外,你的表演也加了分。】

  【表演?】姜晚在意识里挑了挑眉。

  【‘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疯子人设,很符合当前情境下,他们对‘奇迹’的心理预期。简单来说,正常人办不成的事,他们潜意识里觉得疯子也许能行。】

  姜晚差点笑出声。

  这个毒舌AI,有时候还挺会夸人的。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李卫东的喘息声渐渐平复,他瘫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苍老了十岁。

  他抬起头,疲惫不堪地看着姜晚。

  “你说,你要证明自己。”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怎么证明?”

  钱卫民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姜晚终于动了。

  她走到办公桌前,没有去看那些图纸和清单,而是拿起桌上的一个搪瓷茶杯。

  茶杯里是半杯残茶。

  她看着李卫东,一字一句地开口。

  “李厂长,我听说,您是打过仗的。”

  李卫东一怔,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是,在朝鲜,上甘岭。”他下意识地回答,语气里带着一丝无法磨灭的自豪。

  “那您告诉我,”姜晚的目光锐利,直透人心,“上战场之前,指挥官会告诉你,这次冲锋有百分之百的胜算吗?”

  李卫东的身体猛地一震。

  这个问题,像一把尖刀,瞬间刺破了他所有的犹豫和彷徨。

  百分之百的胜算?

  那是什么?

  在那个炮火连天的战场上,他们唯一的信条就是,哪怕只有一个人,一把枪,也要守住阵地!

  他们从来不算概率,只看命令!

  “你清单上要的那些东西,”姜晚继续说道,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盐酸,氢氟酸,石英坩埚……这些东西,对别人来说是宝贝,但对现在的红星厂来说,是什么?”

  她顿了顿,给出了答案。

  “是一堆占地方的库存,是躺在仓库里等着报废的垃圾。”

  “3号车间,已经废弃多久了?三年还是五年?除了养耗子,还有什么用?”

  “你用一堆没用的东西,一个废弃的车间,去赌一个起死回生的机会。”

  姜晚把那个搪瓷茶杯轻轻放回桌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李厂长,这笔买卖,你横竖不亏。”

  不亏……吗?

  李卫东的脑子嗡的一声。

  是啊。

  他赌上的,不过是自己头上的这顶乌纱帽,是自己的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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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如果不赌,这些东西迟早也保不住。

  红星厂都没了,他这个厂长还有什么意义?

  成了!

  姜晚心中笃定。

  她把一个厂长的尊严、一个战士的荣誉和一个赌徒的心理,全都拿捏得死死的。

  “疯了……彻底疯了……”钱卫民在一旁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

  他败了。

  不是败给了姜晚的技术或者理论。

  是败给了她那股洞悉人心的疯狂。

  李卫东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又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全新的力量。

  他缓缓地,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走到墙角的文件柜前,拉开一个抽屉,从里面翻找着。

  片刻之后,他拿着一串锈迹斑斑的钥匙,走了回来。

  他没有看钱卫民,而是把钥匙直接拍在姜晚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3号车间的钥匙。”

  然后,他转向已经面如死灰的钱卫民。

  “老钱。”

  “通知下去,从现在开始,3号车间划为禁区,除了姜晚同志和她指定的人,任何人不准靠近!”

  “把这张清单,送到仓库去!告诉王老抠,上面的东西,少一克,我扒了他的皮!”

  “还有,去人事科,把刘建和王虎那两个兔崽子给我叫过来!”

  钱卫民浑身一哆嗦:“厂长……刘建和王虎?那两个刺头?他们……”

  “他们脑子灵光,手脚麻利,最重要的是,胆子大!”李卫东直接打断了他,用的正是姜晚刚才的话。

  他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异样的光。

  “她不是要胆子大的吗?我就给她全厂最胆大包天的两个!”

  “出了事,我李卫东一个人担着!跟你们所有人都没关系!”

  李卫东的胸膛剧烈起伏,他指着门口,对钱卫民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去!现在就去!办不好,你这个副厂长也别干了!”

  钱卫民一个踉跄,他看着李卫东决绝的神情,知道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姜晚,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愤怒,有不甘,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惧。

  最终,他一言不发,转身走了出去,那背影,萧瑟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办公室里,只剩下李卫东和姜晚。

  李卫东喘着粗气,坐回椅子上,他看着姜晚,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小姜同志。”

  “我不知道你是天才,还是骗子。”

  “我把红星厂的命,我自己的命,都押给你了。”

  他拿起桌上的那杯残茶,一口喝干,像是喝酒壮行。

  “三天。”

  “我等你的结果。”

  姜晚拿起那串冰凉的钥匙,金属的触感让她感到一阵安心。

  “不会让您失望的。”

  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干脆利落地走出了办公室。

  门外,走廊的光线有些昏暗。

  钱卫民并没有走远,他靠在墙上,像一尊雕塑。

  看到姜晚出来,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看死人的眼光看着她。

  姜晚毫不在意,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很快,两个穿着油腻工装的年轻人,被一脸不情愿的人事科干事领了过来。

  一个瘦高个,吊儿郎当,眼神里透着股机灵劲儿。

  另一个矮壮敦实,板着寸头,双手插在口袋里,满脸都写着“不好惹”。

  “谁是刘建?谁是王虎?”姜晚问。

  瘦高个懒洋洋地举了下手:“我,刘建。”

  矮壮的那个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从现在起,你们归我管。”姜晚言简意赅。

  刘建上下打量着她,吹了声口哨:“哟,新来的领导?管我们哥俩?小妹妹,你行不行啊?”

  王虎的目光也充满了挑衅和不屑。

  姜晚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跟我来。”

  她说完,就自顾自地朝着3号车间的方向走去。

  刘建和王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几分诧异和玩味。

  这个新来的“领导”,好像有点意思。

  他们俩迈着八字步,吊儿郎当地跟在后面。

  3号车间在厂区的最角落,早就已经废弃了。

  铁门上锈迹斑斑,门上糊着层层叠叠的封条,早已褪色发黄。

  门口杂草丛生,一片荒凉。

  姜晚走到门前,将那串钥匙里最大的一把,插进了锈死的锁孔里。

  她双手握住钥匙,用力一拧。

  “嘎吱——”

  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响起,像是垂死之人的呻吟。

  铁锁应声而开。

  她推开沉重的铁门。

  一股混合着铁锈、灰尘和霉菌的陈腐气息扑面而来,呛得跟在后面的刘建和王虎连连咳嗽。

  门后,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阳光被隔绝在外,只能在门口投下一片明亮的光斑,更显得里面的黑暗浓郁如墨。

  姜晚没有丝毫犹豫,抬脚,一步跨了进去。

  她的身影,瞬间被那片黑暗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