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心计-《大秦,让我魂牵梦绕》

  他联合御史大夫冯劫等重臣,不断强调“尊卑有序”、“各司其职”,试图将赵高钉死在“侍从近臣”的位置上。

  同时,李斯庞大的门生网络,如同无形的蛛网,在朝野间散播着对“阉宦干政”的警惕和对赵高“构陷忠良(蒙毅)”的非议。

  每一次朝会,都成为两人没有硝烟的战场。

  讨论赋税征缴,赵高会“忧心忡忡”地提及某些郡县因“丞相府摊派过急”而民怨暗涌;

  李斯则立刻反驳,引经据典,强调“国用浩繁,法度森严”,

  并“不经意”提及赵高亲信在某个富庶郡县“经营产业颇丰,似有逃税之嫌”。

  商议水利工程,赵高会“从民间听闻”某处堤坝因“仓促上马,监工不力”而隐患重重,矛头暗指李斯主抓的工程;

  李斯则搬出详尽的勘察数据和工程进度,斥责赵高“道听途说,扰乱朝纲”。

  两人言语机锋,引经据典,表面恭敬,实则刀光剑影,让朝堂气氛时常凝固。

  秦王政高踞御座,冷眼旁观着两位心腹重臣的明争暗斗,帝王心术让他乐于看到这种制衡,只要不危及大局。

  而千里之外的邯郸城下,新任主帅、武成侯王翦的用兵之道,与蒙毅的刚猛急躁截然不同。

  这位须发皆白、深谙兵家“以正合,以奇胜”精髓的老帅,抵达前线后,并未急于发动强攻,以迎合咸阳“速战”的期望。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彻底整顿。

  王翦如同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农,耐心地梳理着被严寒、败绩和内部倾轧折磨得疲惫不堪的秦军。

  他派出最得力、最谨慎的将领(如杨端和),率领重兵,不计代价地清剿、驱散那些如同跗骨之蛆的李牧旧部游击力量。

  他重新规划粮道,选择更安全、更易防守的路线,沿途广设坚固营垒,派精兵驻守,确保这条生命线的绝对安全。

  来自关中的粮秣辎重,开始源源不断地、相对稳定地输入前线大营。

  王翦严令各部停止无谓的、伤亡惨重的试探性进攻。

  他让士卒们轮番休整,修缮破损的营寨,加固防御工事。军中医官被组织起来,全力救治冻伤、病患的士卒。

  后勤保障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每日的口粮足额发放,甚至偶尔还能分到一点荤腥。

  严寒虽未退去,但军营中绝望的死气被一种相对安稳的秩序感所取代,

  士卒们脸上的麻木逐渐被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老帅的信任所替代。

  王翦指挥大军,在邯郸城外围,利用地形,开始构筑庞大而坚固的壁垒和壕沟体系。

  工程浩大,进展缓慢,但异常坚实。

  秦军如同巨大的工蚁,日夜不停地挖掘、夯筑,将邯郸城一层层、一圈圈地围困在越来越狭小的铁桶之中。

  高高的望楼如同森林般耸立,严密监视着城内的一举一动。

  王翦的意图很明显:用时间和坚固的工事,彻底锁死邯郸,耗尽赵国的最后一丝元气。

  他不求速胜,但求完胜,将己方的伤亡降到最低。

  然而,这种“结硬寨,打呆仗”的策略,传到咸阳,却让渴望捷报的秦王政眉头紧锁。

  章台宫的地图上,代表秦军的黑色箭头依旧停留在邯郸城外,数月未有寸进。

  每日消耗的粮秣军需如同流水,朝堂上要求速战、

  弹劾王翦“畏战”、“靡费国帑”的声音在李斯一党有意无意的引导下渐渐增多。

  “王翦老矣!竟如此怯懦!数十万大军屯于坚城之下,空耗钱粮,是何道理?”

  一次朝会后,秦王政对着侍立在侧的赵高和李斯,终于忍不住拍案怒道,眼中满是不悦,

  “寡人要的是邯郸城破,赵国覆灭!不是看他王翦在城外修长城!”

  李斯心中暗喜,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他立刻躬身,语气“恳切”:

  “大王息怒!王老将军用兵持重,或有其考量。

  然,旷日持久,确非国家之福。臣以为,当遣使严责,命其限期破城!

  否则,长此以往,恐军心懈怠,徒生变故啊!”

  他看似在为王翦说话,实则是在火上浇油,催促秦王施压。

  赵高垂手侍立,墨黑的眼眸中精光一闪。

  他深知王翦的厉害,也明白这种僵持对秦军其实是最稳妥的策略。

  但他更清楚秦王此刻的焦躁。他没有立刻附和,而是缓声道:

  “大王,王老将军乃国之柱石,用兵如神。其按兵不动,必有深意。

  或许是邯郸城防确实坚固,强攻伤亡太大?或许是等待城内粮尽自乱?”

  他先肯定了王翦,安抚了一下秦王的怒火,随即话锋一转,“不过,丞相所言亦有理。

  久困城下,耗费巨大,且夜长梦多。若能寻得良策,内外夹击,或可加速其亡?”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不得罪王翦(甚至暗中维护),又点出了秦王最关心的“耗费”和“风险”,

  还抛出了一个“寻良策”的可能性,将皮球巧妙地踢了出去,也为自己后续的动作埋下伏笔。

  秦王听了,怒气稍缓,但仍眉头紧锁:

  “良策?寡人倒要看看,王翦能有何良策!”

  就在秦王政的耐心即将耗尽,准备下诏严责王翦之时,

  一封印有王翦私印的密信,由心腹家将快马加鞭,穿越风雪,秘密送达章台宫,直接呈递到秦王案前。

  这封信,没有使用正式的奏疏格式

  而是以家臣对主君的口吻书写,字迹沉稳有力,带着一位老臣特有的恭谨与温情:

  “臣翦顿首百拜,敬问大王圣躬安否?

  关中风雪酷烈,臣于千里之外,心系陛下,寝食难安。

  大王夙兴夜寐,操劳国事,切望保重龙体,此乃大秦之福,万民之幸也!”

  开篇不是军情,而是饱含深情的问候,如同冬日里的一杯暖酒,瞬间触动了秦王政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他继续读下去:

  “邯郸战事,承蒙大王信重,委以重任,臣夙夜忧叹,唯恐有负圣恩。

  然赵都邯郸,城高池深,廉颇老辣,守御得法,实乃天下坚城。

  李牧游击,其旧部剽悍,匿于山野,时时袭扰,断我粮道,扰我军心。

  若强行蚁附,纵使破城,亦恐玉石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