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第99天 锅底捞(1)-《吓你的365天》

  2025年08月10日, 农历闰六月十七, 宜:祭祀、作灶、沐浴、修饰垣墙、平治道涂, 忌:诸事不宜。

  人事部的通知来得毫无预兆。

  陈默,公司决定终止与你的劳动合同。王经理推了推金丝眼镜,将一纸文件滑到我面前,这是解除协议,签个字吧。

  我盯着那张纸,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锅底捞的工牌还挂在我胸前,上面印着我穿了五年的红色制服照片,笑得像个傻子。

  为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我上个月还是服务标兵。

  王经理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怜悯的表情。公司要转型半自助模式,不再需要那么多服务员了。不只是你,叶尘、潇潇、林月他们也都......

  都什么?

  都被裁了。

  会议室外,我撞见了同样拿着解约协议的叶尘。他比我早来锅底捞两年,是店里的老员工,此刻却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站在走廊中间,手里捏着那张纸。

  操他妈的半自助。叶尘咬牙切齿地说,眼睛里布满血丝,老子给他们端了七年锅,就这么打发人?

  我无言以对。锅底捞的过度服务一直是行业标杆——客人坐下三十秒内上毛巾,一分钟内端上免费小菜,两分钟内必须开始介绍锅底。我们像一群训练有素的工蚁,在弥漫着牛油香气的迷宫里穿梭,用假笑和鞠躬换取微薄的薪水。

  而现在,公司决定结束这一切。

  补偿金呢?潇潇从财务室冲出来,声音尖得刺耳,凭什么只给半个月?劳动法规定是N 1!

  林月跟在她身后,脸色苍白如纸。她是最晚加入我们团队的,刚过试用期就遇上裁员。人事说......说我们签的是特殊合同,不适用一般劳动法......

  我们四人在员工休息室聚头。叶尘从储物柜里摸出一瓶二锅头,我们传着喝,像在进行某种绝望的仪式。

  不能就这么算了。叶尘灌了一大口酒,喉结剧烈滚动,我听说城西那家店去年裁员,员工闹到总部,最后每人多拿了三万。

  怎么闹?潇潇问。

  先找证据。叶尘压低声音,公司肯定有猫腻。我听说被裁的人都签过一份特殊协议,但没人记得签过什么。

  林月突然打了个寒颤。你们不觉得......最近被裁的人太多了吗?上个月城南店走了二十多个,这个月轮到我们......

  我望着休息室墙上的标语——锅底捞是我家,服务顾客靠大家,突然感到一阵恶心。这个现在要把我们扫地出门了。

  那就查。我说,查清楚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被裁后的第四天,我的手机在深夜响起。来电显示是叶尘。

  默默,我找到了。他的声音里带着诡异的兴奋,老店。公司在老店藏了东西。

  什么东西?

  文件。所有被裁员工的档案,还有......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特殊服务协议。我们得去看看。

  我看了眼日历——2025年8月10日,农历闰六月十七。黄历上赫然写着:忌:诸事不宜。

  今天日子不好。我下意识说。

  管他什么日子!叶尘几乎是在吼,十点,老店后门集合。我叫了潇潇和林月。

  锅底捞的老店位于城北一条偏僻的小巷,三年前因市政改造关门,但据说一直没拆。我打车到达时,其他三人已经等在锈迹斑斑的后门前。叶尘手里攥着一把钥匙,说是从前同事那儿搞来的。

  保安呢?林月紧张地东张西望。

  早撤了。叶尘把钥匙插进锁孔,这地方废弃两年多了。

  铁门发出刺耳的呻吟。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熟悉的香味——牛油、花椒、辣椒混合的火锅底料气味,浓郁得不像一个停业多年的店铺应有的气息。

  什么味道......潇潇捂住鼻子,太冲了。

  我打开手机电筒。光束照出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空间——墙壁被重新粉刷过,雪白得刺眼;地面有明显修补的痕迹,几处新铺的水泥还未干透;原本应该堆满桌椅的大厅空空荡荡,只在中央摆着一张长桌。

  不对劲。林月抓住我的胳膊,黄历上说今天忌修饰垣墙平治道涂......这地方刚好在搞装修......

  叶尘已经走向那张长桌。过来看!

  桌上整齐码放着数十个文件夹,每个都贴着人名标签。我找到了自己的那份,翻开第一页就愣住了——这是一份我从没见过的合同,最后一页却赫然签着我的名字,笔迹与我的一模一样。

  特殊服务协议第七条:乙方自愿成为锅底捞食材储备,在甲方需要时......潇潇念到一半突然噤声,文件从她手中滑落。

  一阵冷风突然从通风管道灌入,吹得文件哗啦作响。我打了个寒颤,发现室温不知何时降到了冰点以下,呵出的白气在手机光柱中清晰可见。

  那是什么?林月颤抖的手指指向大厅角落。

  那里立着一口被水泥封住的老锅,正是锅底捞最早使用的传统铜锅样式。锅沿锈迹斑斑,但锅底部分却异常干净,像是经常被人擦拭。

  更奇怪的是,锅底的水泥表面布满龟裂,裂缝中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在手机光线下泛着油腻的光泽。

  是......是油吗?潇潇向铜锅走去。

  别碰它!我喊道,但为时已晚。潇潇的指尖已经触到了裂缝——

  锅底的水泥轰然碎裂。

  一只苍白的手从锅底伸出,抓住了潇潇的手腕。

  啊——!潇潇的尖叫声中,无数只手臂从锅底蜂拥而出,像煮过头的面条一样软绵绵地挥舞着。它们抓住潇潇的四肢和头发,将她拖向锅底。她的身体不可思议地扭曲、压缩,最后消失在直径不足一米的锅口中。

  叶尘拽起吓呆的林月,向我吼道。

  我们冲向大门,却发现原本敞开的铁门不知何时已经紧闭。墙壁开始渗出同样的暗红色液体,空气中火锅底料的气味浓到令人窒息。

  找后厨!叶尘抹了把脸上黏腻的液体,后厨有消防通道!

  我们跌跌撞撞地穿过走廊,身后传来锅底液体沸腾的咕嘟声。林月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墙壁上的一块新鲜油漆:这里......这里写着字......

  红色液体在墙面上组成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

  欢迎加入锅底储备

  叶尘一拳砸向消防通道的紧急按钮。门开了,我们三人连滚带爬地冲下楼梯,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锅底一个个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