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疯笑宫(二十三)-《无限流:文明淘汰赛》

  万寿节前一日的午时,日头正烈,平阳王府门前两辆乌木马车稳稳停下。

  车帘被太子侍卫单手掀开时,先跳下来的沈念欢头戴斗笠,快步走进王府。

  在院子里一眼就望见了在池塘边那两道熟悉的身影。

  “江衍哥,陆烬哥!”清脆的喊声撞破庭院里的蝉鸣,沈念欢摘掉斗笠提着裙摆就朝两人冲去,她额角沁着薄汗,鬓边碎发黏在脸颊上,鼻尖还流有汗珠,一双杏眼却很明亮。

  “念欢,回来了。”陆烬先回过头,唇角弯起熟悉的弧度。

  他穿着初见时那件红色锦袍,衣摆绣着暗纹流云,阳光下张扬热烈的模样,倒比院角那丛秋海棠还要惹眼。

  沈念欢跑到两人面前才堪堪停下,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她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皱着鼻子抱怨:“回来了!你们都不知道,山里的路多难走,马车颠得我骨头都快散架了。”

  江衍站在一旁,浅黄色长衫被风掀起一角,他目光扫过沈念欢沾了尘土的裙摆和略显凌乱的发髻,眼底掠过一丝温和,随即抬手招来候在廊下的婢女:“先带安宁公主去梳洗,歇够了再说别的。”

  婢女应声上前,引着她往后院去了。

  这时,王百合也慢慢走了过来。

  她脸色有些苍白,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显然是被连日赶路磨得没了精神。

  她抬手捶了捶发酸的腰,连说话的声音都轻了些:“江衍,陆烬。”

  “百合,还好吧?”江衍看向她问道。

  王百合轻轻点头,又忍不住叹气:“还行,就是这几天赶得太急了。我和念欢都不会骑马,只能一路坐马车,晃得我头晕恶心,到现在胃里还不太舒服。”

  “你也先去修整。”江衍吩咐另一名婢女引她去客房,“晚饭时我让人叫你们,有要紧事,届时再细谈。”

  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江衍才转过身,迎上陆烬带着笑意的目光。

  “现在放心了?”陆烬挑眉,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江衍颔首,从袖袋里取出一截泛着温润光泽的骨哨,递到陆烬面前:“这个给你。”

  陆烬却笑着将他的手推了回去,指尖不经意间擦过江衍的掌心:“你留着吧,他们认我的脸,真要出事,我出面比这哨子管用。”

  “行吧,那我就当留个纪念。”江衍将骨哨收回袖袋,目光转向院中的假山池塘。

  水面泛着粼粼波光,几尾红鲤在水里嬉戏,他轻声道:“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就等明天。只不过……候歌那边传来消息,假扮太后的姑姑被毒哑了,说不出话,想指认皇帝,怕是有点难。”

  “女帝身边的大宫女跟着她多年,多少也是识字的。”陆烬靠在廊柱上,语气轻松了些,“让她事后把真相写下来,昭告天下,一样能成。”

  “我也是这么想的,”江衍的目光飘向院外,像是能穿透王府的高墙,“就是不知道沈屿安和隼时雨怎么样了。”

  “放心,他们两个能力强,不会出事的。”陆烬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是下次还有副本,能再组队就好了。”

  江衍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这就难说了,副本的事,向来没个准数。”

  他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陆烬:“对了,你还记得淑妃吗?”

  “记得,你跟我说过,她是个玩家。”陆烬点头,眼里多了几分好奇,“怎么,她出什么事了?”

  “三日前,皇帝要封她为贵妃。”江衍想起齐归传来的消息,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结果她笑的太真诚,没藏住情绪,被皇帝身边的人拖去笑刑司了。据齐归说,她压根没做任务,天天跟着皇帝吃喝玩乐。”

  其实齐归原话是:“她那破性格,跟个病娇似的,特喜欢折磨人,关键皇帝还就吃她那套,我都怀疑她是想把这副本玩成攻略游戏,专门攻略皇帝。”

  陆烬听得一脸疑问,随即叹了口气:“这个副本里的玩家,怕是没剩多少了。”他抬头望向天空,流云缓缓飘过,“还好,一切都要结束了。”

  “是啊,都要结束了。”江衍望着树上飘落的黄叶,叶片打着旋儿落在水面,漾开一圈圈涟漪。

  这场耗时三个月的副本,终于要迎来终章了。

  万寿节当天整座皇城已浸在鎏金般的喜庆里。

  寿康宫前的广场上,宫灯高悬如星阵,朱红廊柱缠绕着明黄绸带,缀满金箔的“寿”字从殿门一路铺到阶下。

  各国使团身着异域朝服,捧着嵌宝礼盒肃立两侧。

  文武百官皆着簇新朝服,绯色、紫色、青色的官袍层层叠叠,如铺开一幅浓艳的织锦。

  连空气中都飘着龙涎香,处处彰显着皇家寿宴的极致奢华。

  江衍与太子并肩立于宗亲队列中,两人皆身着赤金镶边的吉服。

  太子的吉服上绣着五爪金龙,龙鳞以金线密缝,在晨光下泛着细碎的光芒;江衍的吉服则绣着四爪蟒纹,领口与袖口缀着珍珠扣,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

  待帝后携后宫众人行至殿门,太监持着拂尘高声唱喏,众人便依礼躬身,随着“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的贺声,一同步入雕梁画栋的主殿。

  主位上的“太后”头戴累丝嵌宝凤冠,身披织金凤袍,只是自始至终未发一语。

  晨间问安礼毕,在礼部官员的引礼下,众人移步太庙。

  太庙内香烟袅袅,供奉的先祖牌位前摆满鲜果与祭礼,礼部尚书手持烫金贺表,声如洪钟地宣读着,字句皆是歌颂太后“慈惠爱民”“辅佐社稷”的溢美之词。

  文武百官与宗室亲王朝拜叩首,礼器碰撞声在肃穆的殿宇中回荡。

  待祭拜结束,就开始前往紫宸殿进行献礼了。

  此时已至午后。

  太监们捧着托盘,按品级高低依次唱名,引导众人向“太后”献礼。

  皇帝献上的九柄如意,被置于雕花木盒中,玉色莹润,柄首嵌着红宝石,寓意“九九如意”。

  皇后献礼的巨幅《万寿图》,由数十位顶级画师耗时三月绘制,图中亭台楼阁、寿星仙鹤栩栩如生,展开时几乎铺满半面墙,引得百官啧啧称叹。

  江衍站在队列中,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锦盒的边缘。

  盒中是一只羊脂白玉镯,之前听到贤妃说,太后钟情玉镯,就找人探查一番过后才在女帝的母亲——崔老太君,那里听到了这只镯子的来历。

  当年女帝得到这样一对镯子之后,送了一只给照顾了她数十年跟她亲如姐妹的贴身侍女。

  如今“太后”手上带着的这一只就是女帝仅剩下的遗物。

  女帝当年尤其钟爱这只镯子,几乎从不离手,见过她的人无不认识这只镯子,就因为这样,才留下来了这唯一一件遗物。

  其他的遗物,当年就被皇帝下旨全部毁掉,连她闺阁中的东西也一并尽数烧毁。

  这次他们也跟崔家取得了合作,才听崔老太君提起,江衍也才知道的这镯子居然是一对的。

  虽然太后手中的镯子他没有见过,但是在太后儿子家盯梢的人发现过一只与他们身份和财富都不匹配的镯子。

  江衍便差了十五将它偷了出来,拿给崔老太君辨认。

  “是了,”崔老太君拿到这只镯子非常激动,简直都要哭出来了,“这一对镯子料子老,又细腻,全国怕是都找不出相似的镯子了。”

  “宣平阳亲王献礼——”太监尖利的唱喏声打断了江衍的思绪。

  他稳步上前,在殿中跪倒,吉服下摆铺展开来。

  “儿臣给祖母请安,祝祖母平安康健,岁岁无忧。”他声音清朗,随后从锦盒中取出那只羊脂白玉镯,递予身旁的太监。

  太监捧着锦盒呈至主位前,“太后”身边的大太监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

  羊脂白玉在灯火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镯身上没有多余纹饰,却透着一股岁月沉淀的雅致。

  江衍始终抬着眼,紧盯着“太后”的神情。

  只见她面纱下的嘴唇颤抖了一下,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蜷缩起来,深吸了两口气后,竟下意识地想伸手去碰那镯子。

  就在她指尖即将触到玉镯时,身旁的姑姑突然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用袖摆挡在了她身前。

  随后转向江衍,脸上堆着得体的笑容:“太后很喜欢王爷的礼物,多谢王爷一片孝心。”

  江衍起身,对着主位躬身行礼后,缓缓退入队列。

  他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攥了攥。

  她果然认出来了。

  既知这镯子的来历,她便该明白,自己已找到她的家人,或许还会猜测她家人是否在自己手中。

  如此一来,今夜让她指认皇帝,便多了几分胜算。

  献贡礼的环节一落幕,宫人便引着众人移步宴会厅。

  此时暮色已沉,宫墙上悬挂的气死风灯尽数点亮,昏黄的光晕透过绢面洒在青砖上,与廊柱间缠绕的明黄灯带交相辉映。

  宴会厅内更是奢华无匹,穹顶垂下的水晶灯折射出万千光点,映得满殿金杯玉盏流光溢彩。

  长桌上铺着明黄色锦缎,盛着驼峰、熊掌的银盘旁,还摆着西域进贡的夜光杯。

  连侍女们手中托盘的边缘,都镶嵌着细碎的珍珠,处处彰显着皇家宴会的极致排场。

  与此同时,京城西市的一处僻静小院。

  十五身着玄色劲装,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手中短刃划破最后一名监管者的喉咙后,他抬手示意身后的手下清理痕迹,自己则快步走到前厅。

  “你们是芍药姑姑的家人吧?”他声音压低,目光扫过缩在角落的几人,“别慌,我们是来救你们的,太子让我带话,今夜便能让你们与芍药姑姑团聚。”

  前厅内,中年男子眼中先是警惕,随即燃起希冀。

  说清楚前因后果之后,十五就带着中年男子朝着皇城的方向疾奔而去。

  城外,马蹄声震得地面微微发颤。

  陆烬身披玄色铠甲,腰间佩剑的剑穗随风飘动,他勒住马缰,抬头望向远处的城门。

  城墙上的火把连成一片火海,守将早已收到太子密令,见他率军而来,立刻挥手示意士兵打开城门。

  城门缓缓开启的瞬间,陆烬身后分出来由七支军队组成的三千人马悄声进入了京城,剩下的人马则在城外待命。

  一些不明真相的守城小将士虽面露疑惑,却也因守将的命令不敢阻拦,只能看着这支队伍浩浩荡荡地涌入城内,朝着皇宫的方向疾驰。

  皇宫深处,侍卫营的营房内。

  周庆之与齐归带着一支小队和策反了的副将里应外合,将侍卫营统领堵在房中,统领刚要拔刀反抗,齐归已将刀架在他的脖颈上,冷声道:“识相的就别乱动,太子殿下的人已经控制了护军营,你若反抗,只会丢了性命。”

  统领看着外面的士兵,脸色渐渐苍白,最终颓然放下了刀。

  几乎是同一时间,太子的心腹也控制住了护军营的护军统领,悄悄拉开了皇宫西侧的偏门,等待着城外大军的到来。

  宴会厅内,歌舞正酣。

  裴姑姑戴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白纱,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一双沉静的眼,在桂香的搀扶下,跟着太子的脚步混入宾客之中。

  她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主位上的“太后”,指尖悄悄攥紧了衣袖。

  不远处,沈念欢换上了一身浅绿色的侍女服,头发挽成简单的发髻,别着一支素银簪子,跟在苏鸢婉身侧,紧紧挨着江衍。

  戌时一刻,殿内的丝竹声慢慢停下,歌舞姬们躬身退下。

  皇帝端坐在龙椅上,抬手端起面前的酒杯,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殿内众人,缓缓开口:“朕——”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主位上的“太后”,脸上露出几分刻意的温情,声音传遍每个角落:“今日乃朕之母后万寿佳节,诸国遣使来贺,百官齐聚献礼,此乃我朝之幸,亦乃母后之德。朕在此祝祷,愿母后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岁岁安康,永享天伦!”

  说罢,他举起酒杯,朝着“太后”的方向躬身致意,殿内众人也随之起身,齐声附和:“祝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主位上的“太后”依旧垂着眼,嘴角僵硬地扯出一丝笑意,身旁的姑姑连忙替她端起酒杯,象征性地沾了沾唇。

  太子踏出百官队列先朝主位太后躬身:“皇祖母万寿,孙儿有份‘大礼’要献。”

  龙椅上的皇帝有些不耐烦的看着太子,但并未阻止。

  太子直起身,沉声道:“儿臣恳请父皇退位!”

  话音落地的瞬间,整座宴会厅内静得能听见玉杯从官员指间滑落的轻响。

  文武百官僵在原地,有人瞳孔骤缩,有人下意识攥紧朝笏,连垂首侍立的宫女太监都屏住了呼吸,不敢抬头。

  御座上的皇帝先是一怔,随即脸色涨得通红,猛地将手中的白玉酒杯掼在金砖上。

  “哐当”一声脆响,酒液四溅,碎片弹起又落下,惊得阶下众人齐齐一颤。

  “放肆!”他的怒吼震得殿梁上的彩绘都似在晃动。

  太子却半步未退,目光扫过满殿文武,声音愈发掷地有声:“孤,当着文武百官、天下臣民的面,状告当今圣上‘嗜母夺位’‘残暴不仁’‘残害忠良’‘穷奢极欲’之罪!请父皇亲写罪己诏,公诸于世!”

  这话如惊雷炸响,台下顿时乱作一团。

  后妃们掩唇低呼,几位老臣急得跺脚,想要上前劝谏却被身旁的人拉住。

  就在此时,殿外突然传来甲胄碰撞的铿锵声。

  周庆之、齐归各率一队披甲卫士冲了进来,太子的心腹也紧随其后,三方人马迅速守住殿门与侧廊,明晃晃的刀枪将众人困在殿中。

  太子踩着金砖上未干的酒液,一步步朝御座走去。

  半途上,他接过侍卫递来的长剑,五指扣住剑柄时。

  剑刃寒光凛冽,映出满殿百官或震惊、或恐惧、或隐忍的面容。

  “女帝在位时,勤政爱民,五更起批阅奏折,灾年亲自赈灾,临终前国库充盈,百姓安居乐业!”太子的声音陡然拔高,剑尖微微颤抖,却始终稳稳指着御座,“而你,为夺帝位,深夜逼宫,亲手用你送女帝的金簪将她杀死,你认不认?!”

  皇帝的脸色由红转白,手指紧紧抠住御座扶手。

  太子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厉声质问:“登基之后,你怕嗜母夺位的事情败露,为堵众人悠悠之口,你命人炼制‘笑虫’,还设下笑刑司,让反对你的人在笑声中受尽折磨而死!这些桩桩件件,你认不认!”

  说话间,他已走到御座前,剑尖终于抵住皇帝的衣襟,距离喉咙不过一寸。

  太子眼中满是怒火与决绝:“今日,孤已率禁军围住皇宫,又聚天下义师于城外,便是要清君侧、正朝纲!你这暴君,还不速速退位,向天下百姓谢罪!”

  满殿死寂中,皇帝却突然笑了。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拨开抵在身前的剑尖,动作从容得仿佛是在御花园赏景。

  “太子这话,可就说错了。”他幽幽起身,目光扫过殿中众人,最后落在太子脸上,“你既说朕嗜母夺位,可是太后明明好好的就坐在这里啊。太子莫不是失心疯了,来人,将太子拉到太医院去。”

  侍立在皇帝身旁的姜公公早已吓得额头冒汗,此刻得了命令,忙不迭地转身,想要唤侍卫上前。

  可他刚迈出一步,下面突然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父皇是在位的时间久了,已经不记得女帝的相貌了吗?”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江衍从百官队列中走出。

  他一步步走到宴会厅的中央,目光直视御座上的皇帝,眼中再无半分往日的顺从。

  “你!”皇帝看到江衍,脸色骤然变得铁青。

  在他眼中,这个儿子向来是个只知吃喝玩乐的草包,对朝政从不过问,享受着皇子的尊荣,却从无半点野心。

  他怎么也没想到,连这个草包儿子,竟然也会背叛自己!

  一股气血猛地冲上头顶,皇帝攥紧拳头,指节泛白,胸口剧烈起伏着。

  江衍抬眸看向御座,声音平静却字字清晰:“正德元年,女帝崔砚姝继位,你身为皇子,却痛恨先皇将皇位传给一个女子,更恨女帝挡了你的路。于是从那时起,你便开始筹谋。正德二年,你迎娶裴老将军之女裴昭元为侧妃,用婚约将手握军权的裴家,拉到了你同一条阵营里。”

  说完,他缓缓转身,开始在大殿中央踱步。

  他的声音像是一把钝刀,慢慢割开皇帝精心掩盖的伤疤:“正德七年,你花了五年时间,取得了裴家和李家的信任,让他们以为你是为了匡扶‘正统’。然后在一个深夜,你带着两家的兵力逼宫,你逼迫女帝写下罪己诏,但是被女帝拒绝了,恼羞成怒的你用送给女帝的金簪杀死了她。”

  “好,说得好!”御座上的皇帝突然鼓起掌来,笑声尖锐刺耳,打破了殿中的沉重。

  他靠在御座上,眼神阴鸷地看着江衍,故意拖长了语调,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朕还真不知道,我的锦初,竟还有当说书先生的天赋。满嘴谎话,编故事也不编得像一点,你说朕用金簪杀了女帝,证据呢?”

  站在近侧的太子听得青筋暴起,眉头紧紧皱成一团,连握着剑柄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向前一步,怒视着皇帝,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怒火:“事到如今,你还在嘴硬狡辩!”

  殿外忽然传来甲胄摩擦的轻响,十五领着一名中年男子快步进来。

  他一踏入殿内,便被里面的氛围吓得有点双腿发软。

  可当目光扫过上首的“太后”时,他瞳孔骤缩,喉咙里发出哽咽的声响,情不自禁地冲破恐惧,朝着那道身影喊出一声:“娘!”

  这一声呼喊如石子投进静水,“太后”的身子猛地一僵。

  她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攥在一起,显然是想立刻起身奔向儿子。

  可身旁的姑姑与太监早有防备,一左一右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死死按在座位上。

  众人虽隔着一些距离,却也能清晰看见两行清泪从她的面纱下渗出,顺着脸颊滑落。

  江衍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朝身侧的初一递了个眼色。

  初一身形如箭,转瞬便飞身至偏殿,不等那两名宫人反应,便抬脚踹在他们膝弯处。

  两人吃痛跪倒,初一伸手一扯,便将“太后”脸上的面纱摘了下来。

  面纱飘落的瞬间,殿中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那张脸虽有几分温婉,却与记忆中女帝崔砚姝的端庄锐利截然不同。

  几位两朝老臣率先按捺不住,郑观澜上前一步,眼睛紧紧盯着那女子,声音带着带着疑惑:“你是谁?”

  他的质问如同导火索,台下瞬间炸开了锅。

  官员们交头接耳,后妃们窃窃私语,原本紧绷的气氛里又添了几分混乱与惊疑。

  郑观澜凝视着女子的眉眼,忽然倒吸一口凉气。

  十七年的时光虽在她脸上刻下了细纹,可那眉尾的痣、嘴角的弧度,却与记忆中某个人渐渐重合。

  他猛地睁大双眼,声音陡然拔高:“你是女帝陛下的贴身侍女芍药!”

  “郑尚书所言极是。”江衍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目光扫过殿中,“这个人是女帝的贴身侍女,芍药,她跟女帝自小一起长大,身形,举止自然是相似的,这么多年以来也是由她来假扮成太后,被软禁在深宫之中,以掩人耳目。”

  “岂有此理!”郑观澜气得浑身发抖,花白的胡须都在颤动。

  他一时忘了规矩,脸上没了半分笑意。

  话音刚落,他突然捂住喉咙,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嘴角却被迫向上扬起,露出诡异的笑容——竟是体内的“笑虫”发作了。

  周围的官员见状,脸色纷纷变得惊恐,却又碍于自身处境,不敢有半分怒色,只能强撑着微笑,用眼神传递着担忧,那副又怕又笑的模样,在烛火下显得格外怪异。

  就在此时,一道紫色的身影疾步冲了进来,是方月影。

  她手中攥着一个瓷瓶,不等众人反应,便将一粒莹白色药丸塞进他嘴里。

  片刻后,郑观澜的抽搐渐渐停止,脸上的强制笑容也慢慢褪去。

  方月影站起身,转身面向殿中众人,声音清亮而坚定:“大家不必担心!太子殿下早已命人研制出‘笑虫’的解药,今日之后,再也无人会因‘笑虫’之毒,被迫隐藏真心、忍受折磨!”

  她的话语在殿里面犹如一记惊雷,瞬间满殿哗然。

  这时,角落里一个奇怪的太监听到这话,悄悄溜走了。

  可他转身的瞬间,侧脸恰好暴露在烛火下。

  那道熟悉的轮廓,瞬间引起了苏鸢婉的注意,她的目光骤然凝固,紧紧锁在了那名太监的背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