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开州府-《笑傲之岳不群当主角》

  寅时,正是一夜中最黑暗、最寒冷的时刻。残月早已隐没,只有几颗寥落的寒星,在厚重的云层间隙里,吝啬地洒下些许微弱的光芒,勉强勾勒出官道模糊的轮廓。

  岳不群独自一人,踉跄前行。

  他身上那件象征着华山掌门身份的紫色锦袍,早已在先前与左冷禅那场惊心动魄的恶斗中,变得破烂不堪,沾满了凝固的血污、尘土以及被寒气冻出的冰碴。每走一步,破损的布条便随着他的动作无力地晃动,露出下面青紫交加、布满瘀伤和冻痕的皮肤。

  他几乎是靠着一股顽强的意志力在硬撑。内腑如同被烈火灼烧,又似被寒冰冻结,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烈的痛楚,引得他不住地咳嗽。而每一次咳嗽,都不可避免地呕出小口小口的鲜血。

  夜风如同冰冷的刀子,刮过他裸露的伤口,带走本就所剩无几的体温。他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牙齿冻得咯咯作响,视线也因为失血和力竭而阵阵发黑、模糊。

  他不敢停下。

  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黑灯瞎火的荒郊野外,以他此刻油尽灯枯的状态,哪怕只是遇到一头饥饿的野狼,或者一个最不入流的剪径毛贼,都足以让他这位华山掌门阴沟里翻船,死得不明不白。

  “必须……必须撑到开州城……”岳不群在心中一遍遍地告诫自己,那浑浊的眼眸中,燃烧着的是求生与责任交织的火焰。开州城,是他与沈钧事先约定好的汇合点。只要到了那里,找到沈钧,凭借华山派的秘传伤药和沈钧的护持,他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将今夜所知、所经历的这一切带回华山。

  他只能暗暗祈祷,这最后一段路程,千万不要再横生枝节。若是拼尽全力从左冷禅掌下挣得一线生机,最终却因为伤重不治,或者倒毙在这荒郊野岭被野兽分食,那也未免太过窝囊和讽刺。真要是那种结局,他宁愿刚才就被左冷禅一掌毙于山巅,至少死得干脆,也死得……相对“壮烈”一些。

  然而,天意往往弄人,越是担心什么,便越会来什么。

  就在岳不群强提着一口真气,勉强支撑着走过一个官道转弯处时,一阵急促而清晰的马蹄声,如同催命的鼓点,骤然从前方传来!

  “哒哒哒……哒哒哒……”

  声音由远及近,速度极快,在这寂静的黎明前夜色中,显得格外刺耳。

  岳不群心中猛地一沉!

  他此刻状态极差,耳目早已不复平日灵敏,待到听见马蹄声时,那队人马已然迫近!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和几乎空空如也的内力,莫说施展轻功躲避,就连快步闪到路旁都难以做到!

  他勉强抬起头,浑浊的目光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官道尽头,尘土微扬,一队大约七八骑的身影,正风驰电掣般朝着他这个方向冲来!速度之快,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健马,而且骑手毫无减速之意!

  更让岳不群心头冰寒的是,借着那微弱至极的星光,他清晰地看到,为首那一骑,以及其身后的几人,全身都笼罩在紧身的黑色夜行衣之中!甚至连头脸都用黑布蒙住,只留下一双双在黑暗中闪烁着精光的眼睛!

  深更半夜,荒郊野岭,一身夜行衣,纵马疾驰……

  这绝非良善之辈,更不可能是恰巧路过的商旅或者官府中人!

  岳不群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一股比左冷禅的寂灭寒渊更加冰冷的绝望感,攫住了他的心脏。

  “咳咳……呵……”他不由得发出一声混合着咳嗽与惨笑的悲鸣,脚步再也支撑不住,一个踉跄,几乎瘫软在地。他勉强用手中充当拐杖的、包裹着布条的剑匣撑住地面,才没有立刻倒下。

  完了。

  这是他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若是平时,这等藏头露尾的鼠辈,他岳不群弹指间便可打发。可如今,虎落平阳,龙游浅水!他一身功力几乎耗尽,重伤濒死,连站稳都困难,如何能抵挡这队明显来着不善、煞气腾腾的骑兵?

  看来,今日他岳不群,注定是要栽在这里了。躲过了左冷禅的绝杀,却终究没能逃过这命运的戏弄。只是不知,这帮黑衣人,是左冷禅留下的后手?是少林的暗中清理?还是……其他不知名的仇家,恰巧在此刻撞上了他这盏即将熄灭的残灯?

  马蹄声如雷,越来越近,卷起的尘土几乎要扑到岳不群脸上。那为首的黑衣骑士,冰冷的目光已经牢牢锁定了他这个挡在官道中央、狼狈不堪的身影。

  岳不群闭上了眼睛,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只是暗暗凝聚着体内那最后一丝微弱的紫霞真气,准备在对方出手的瞬间,做那最后的、徒劳的反击。纵然是死,他岳不群,也要站着死!

  就在岳不群心神俱丧,凝聚着最后一丝微薄真气,准备迎接那无可避免的终结之际——

  “前面可是岳掌门?!”

  一声急促而带着惊疑的呼喝,如同利剑般刺破隆隆马蹄声,清晰地传入岳不群耳中。

  这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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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不群那本已黯淡闭合的眼眸猛地睁开,浑浊的眼底骤然爆射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绝处逢生的光彩!这声音他太熟悉了!沉稳中带着一丝属于朝廷鹰犬特有的锐利,正是那位与他一同护送裕王前往开封治病的锦衣卫副指挥使——沈钧!

  “沈大人!是……是我!”岳不群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回应,那声音干涩沙哑得如同破锣。这突如其来的希望,如同强心剂般注入他濒临崩溃的身体,却也抽走了他最后强撑着的那一口气。话音未落,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彻底一黑,一直紧绷的意志瞬间松弛,身体一软,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就在他即将重重摔落在冰冷坚硬官道上的前一刹那,一道黑影如苍鹰般从马背上急掠而至,带起一股劲风,稳稳地将他瘫软的身躯托住。

  沈钧一身夜行衣尚未换下,露出那张平日里不苟言笑、此刻却写满了震惊与凝重的脸庞。他扶着岳不群,入手处只觉其身体冰冷绵软,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再看他浑身血迹斑斑、衣衫褴褛的惨状,饶是沈钧见惯了生死场面,心中也不由得骇然。他实在难以想象,在他带裕王离开那个被人伏击的地方后,这位武功已达九品下、智计百出的华山掌门,究竟遭遇了何等可怕的对手,竟会被伤至如此地步!

  “岳先生!岳先生!”沈钧连唤数声,见岳不群已彻底失去意识,不敢怠慢,立刻探其脉门,只觉其内力枯竭,经脉紊乱,内腑伤势更是沉重无比。他眉头紧锁,当即沉声下令:“来人!速将岳先生小心扶上马背,即刻返回开州府衙!小心颠簸!”

  ……

  不知过去了多久,岳不群才从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混沌中,缓缓挣脱出来。

  意识如同退潮后的沙滩,一点点重新凝聚。首先感受到的,是周身无处不在、深入骨髓的剧痛,尤其是胸口与丹田处,如同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反复穿刺。紧接着,是一股浓郁的药草气味钻入鼻尖。

  他艰难地、一点点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视线逐渐对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雕刻着简单花纹的床顶帷帐。他微微转动僵硬的脖颈,打量四周。这是一间陈设颇为雅致、却不失官家威严的卧房,桌椅茶几皆是上好的红木所制,墙上还挂着几幅意境深远的山水字画。

  “先生,您醒了?!”

  一个带着惊喜与怯生生的少女声音在一旁响起。

  岳不群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水绿色襦裙、年纪约莫十六七岁的小丫鬟,正站在床边,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又惊又喜地看着他。

  岳不群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只觉得喉咙干渴欲裂,发出一阵嘶哑的气音。

  那小丫鬟甚是机灵,见状连忙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小心地扶着岳不群,将水一点点喂到他唇边。

  温水入喉,如同甘霖,稍稍缓解了那火烧火燎的干渴。岳不群缓过一口气,声音依旧沙哑,但已能成言:“姑……姑娘,有劳了。”

  丫鬟见他能说话了,更是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先生您可算醒了!您都昏睡好久了,可吓死人了!”

  岳不群微微点头,目光温和地看着她,招了招手道:“不着急……姑娘,你且过来。”

  丫鬟依言走近了些。

  “你叫什么名字?”岳不群轻声问道,他需要先了解眼下的处境。

  “回先生话,奴婢叫翠珠。”丫鬟乖巧地回答。

  “翠珠……”岳不群重复了一遍,又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昏睡多久了?”

  翠珠答道:“这里是开州府衙,是我们家知府大人的住所。您被送过来的时候,浑身是血,可吓人了!您这一睡啊,可是整整十天了!”她说着,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地补充道:“前几天您一点动静都没有,气息弱得都快摸不着了,药都灌不进去,我们都……都差点以为您……”她意识到失言,连忙捂住嘴,惶恐地低下头:“奴婢失言,请先生恕罪!”

  岳不群闻言,心中也是微微一惊。他竟然昏迷了十天之久!看来与左冷禅那一战,以及后续强撑伤势、心神耗损,确实将他逼到了真正的鬼门关前。他摆了摆手,示意无妨:“无碍……你也是实话实说。能捡回这条命,已是万幸。”

  他顿了顿,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翠珠,送我来的那位……沈大人,他现在何处?可还在此地?”

  翠珠脸上露出茫然之色,摇了摇头:“先生,奴婢不知道您说的沈大人是谁。那天晚上把您送来的那几位爷,个个都穿着黑衣服,气势汹汹的,连我们家大人都对他们客客气气,战战兢兢的。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哪里敢多问一句呀。”

  岳不群听了,心中了然。沈钧身为锦衣卫副指挥使,身份特殊且敏感,行事自然隐秘。他穿着夜行衣出现在此地,必然是有紧要公务。地方官员见到锦衣卫,尤其是副指挥使这个级别的高官,自然是敬畏有加,不敢多探听半分。翠珠不知道沈钧的名号,实属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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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翠珠的话中,岳不群至少可以推断出,沈钧和裕王一行人应当是安全的,并且已经与开州府衙取得了联系,将自己安置于此养伤。这让他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暂时放下一些。

  “好了,翠珠,我已知晓。”岳不群感觉精神又有些不济,强撑着说道:“有劳你去向你家大人……或者向安排你在此照料我的人,通报一声,就说岳某……已经醒了。”

  “是,先生!您好好休息,奴婢这就去!”翠珠连忙应下,小心地替岳不群掖了掖被角,这才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

  房门轻轻合上,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安静,只余下岳不群自己微弱的呼吸声,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属于府衙后院的细微动静。

  确认翠珠已经离开,岳不群强忍着周身散架般的剧痛,用尚能活动的双臂,极其艰难地支撑起上半身,一点点挪动,最终勉强靠着床头,形成了一个盘膝打坐的姿势。仅仅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就已让他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胸口剧烈起伏,牵动着内腑伤势,引发一阵压抑的咳嗽。

  他必须尽快弄清楚自己身体的真实状况。十日昏迷,仅靠汤药吊命,伤势究竟恶化到了何种地步,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缓缓闭上双眼,岳不群凝神内视,将意念沉入体内,小心翼翼地探查起来。

  首先感知到的,是丹田气海。那里原本应如湖泊般充盈绵密的紫霞真气,此刻竟近乎枯竭,只剩下几缕细微如丝的真气,如同干涸湖底的最后几洼浅水,微弱地流转着。这种内力近乎真空的状态,是他自紫霞神功大成以来,从未经历过的虚弱。

  紧接着,他的意念沿着周身主要经脉缓缓巡行。这一探查,让他的心更是沉了下去。与左冷禅寂灭寒渊那极致阴寒掌力的正面硬撼,以及最后强行催动“五岳朝宗剑”透支生命潜力的反噬,对他的经脉造成了严重的损伤。